“那雙眼睛……透出藍色和綠色的光芒……真的，它就在窗簾上閃動。”林青青抽泣著。
“明天我帶你去看畫展，放鬆一下。”王路吻著林青青的麵頰。
王路把布娃娃從林青青懷裏抽出來。他們緊緊擁抱著，在黑暗中安靜下來。
一幅油畫
美術中心定期展出一些前衛作品，風格怪誕的畫吸引了很多年輕人。中午，林青青和王路走進三號展廳，立刻被陰冷的氣氛包圍了。
空氣中彌漫著黴朽的氣息，混雜一股奇怪的顏料味道。迎麵是一幅巨大的油畫。林青青的胸口突然一震，仿佛被冰錘狠狠砸了一下。畫麵是大片冰藍色天空，在強烈的藍與黑的對比中，成群的人像排列在天空下。那些人似乎向著某個目標走去，神情癡呆麻木。仔細看去，每個人都微微躬著身子，皺縮的肩膀挺起來，嘴角帶著詭異的笑容。
油畫上方是淡淡的月亮，一個白衣女人若隱若現。整個畫麵虛實交疊，使林青青感到強烈的恐怖和窒息。她煩躁地轉過頭，發現王路也被這幅畫感染了，神情顯得惶惑不安。
“咱們走吧。”林青青低聲哀求。
王路的目光被那幅畫粘住了。他的眼睛慢慢睜大，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青兒，你注意看，畫裏那個白衣女人，很像你。”
林青青的頭皮一麻，額頭似乎被勒上了一根鐵絲，感覺整個臉腫脹起來：“怎麼可能……”
“也許是吧。”他們後麵傳來低沉的聲音。
林青青猛地轉過身，一個中年人站在燈光邊緣，瘦削的身體微微傾斜著，露出潔白的牙齒。林青青往他臉上掃了一眼，與此同時，她的血管襲過一陣冷風，渾身痙攣起來。
林青青感覺這個男人的瞳孔有兩種顏色。燈光再次變換，又恢複了正常。林青青不敢再看，緊緊貼在王路身上。
“你是誰？”王路警惕地問。
中年人微微笑了笑。看不出他的具體年齡，但他身上有種奇特的活力。
“陳中。”他說。
王路皺眉思索著。他的記憶裏沒有這個人。
“我們並不認識。”陳中傾斜著走近幾步，林青青向後退著。陳中打量林青青幾眼，停下腳步，“我注意到，你們對我的作品很感興趣。”
王路說：“抱歉，你畫裏那個女人很像我女朋友。”
“也許是吧。”陳中道。
“我不明白。”王路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盯著陳中。
“每個人在這幅畫裏都能看到自己最愛的人。”陳中淡淡地說，“這幅畫雖然名為《死神島的月光》，它卻象征了複活的意義。”
王路狐疑地看看畫，當他再次把目光移向陳中時，陳中已悄然離去。他的消失就像他的出現，無聲無息。王路在展廳裏搜尋陳中的背影，陳中在遠處的廊柱旁，傾斜的身體一閃而過。
半夜開機
從美術中心回來的當天晚上，林青青病倒了。折騰到後半夜，王路伏在床邊沉沉睡去。林青青卻異常清醒，她瞪著灼熱的眼睛，渾身像著了火一般。恍惚間，她從床上起身，獨自來到客廳。
那幅油畫赫然出現在眼前，林青青呆呆望著，不知過了多久，畫框傾斜了。
畫布變得十分柔軟，像嬰兒的肚皮。與此同時，林青青又聽到指甲劃過板壁的聲音，咯啷啷啷……
林青青把目光投向白衣女人。淡淡的月暈變得迷離淒冷，而女人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晰。林青青分明看到自己在笑，在一群死魂靈的上方飄搖。然後，她把雙臂環繞在胸前，進行某種祭儀，紫黑色血絲從胸口垂下來，像鍾擺一樣左右搖晃著。
血絲滴落在死魂頭頂，它們複活了，擠壓在墨藍色的天空下，念誦著什麼。林青青被強烈的轟鳴擊垮了，仿佛有一千個女巫在她耳膜裏唱歌。她的血管痙攣著，癱倒在地上。她的手掌觸到一個堅硬冰涼的東西，那是一雙拖鞋。
林青青麻木地抬起臉，看到了王路。
“青兒，你怎麼了？”王路跪下來，不安地摸著林青青的臉龐，“我喊你，你怎麼不答應，嚇死我了。”
“我不知道……我頭暈……”林青青喃喃自語。
王路把林青青抱回床上，蓋好被子，拍著她的手臂。林青青閉上眼睛，很快又被那場夢吞沒了——河流中心的旋渦泛著慘白的泡沫，與另一邊的風暴眼遙相呼應，小島扭動著，像一條蘇醒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