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後
人界靈晉國
打記事起,我從未見過父母,別的乞丐都叫我‘野孩子’,剛開始我還會抓起石頭砸那些嘴碎的,漸漸地,我懶搭理他們了,野孩子就野孩子,有什麼不好?西街王員外的兒子和我同齡,每次去蹲牆角,都能聽到教書先生用戒尺打他的聲音,邊打還邊念叨‘書中自有黃金屋,顏如玉什麼的’。
要是真有,書攤老板早就發財了,何必整天拿著本書拚命吆喝著賣呢?
哎…我歎了口氣,王員外就是花錢給他兒子買罪受。
我抱著腿蜷縮在破敗的城隍廟裏,麵無表情地看著旁邊幾個乞丐為爭一個饅頭而打得頭破血流,這年頭,人都吃不飽,哪還有心思讀書?
聽老乞丐說,許多年前清羽尊上劃分六界,那時人人錦衣玉食,相處和睦,六界一派祥和,自從尊上無故消失之後,聖主將六界攪得雞犬不寧,聖主死後,又來了個幽霽,仙界和幽霽打了幾仗,也沒能消滅幽霽。
我脫口而出:“仙界管什麼吃的?連個小小的魔頭都消滅不了。”
老乞丐嚇得連忙捂住我的嘴,往日無神泛黃的眼睛頓時泛出亮光,警覺地望著四周,確定沒人,才鬆了一口氣,念叨著“切莫說出口,切莫說出口…”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頗為鄙視道:“年紀大了,膽子也小了。”
老乞丐打落我的手,又拍了拍肩膀上灰塵,開始絮叨他年輕時的事兒。
我眯著眼,打著哈欠,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他。不經意地朝著外麵一瞥,一塊白布搭在門檻上,風吹來,還帶著點酒香。
我食指扣在嘴上,‘噓’了一聲,老乞丐立刻閉上了嘴,我悄悄地爬了起來,溜到門後,往外麵探了一眼,原來是個穿白衣服的酒鬼,我蹲下來摸了摸衣服料子,軟滑細膩,摸著甚是舒服。
老乞丐拍了拍我,跟做賊似的,小聲說:“怎麼回事?”
我的髒手摸著白衣,表情嚴肅起來,“這料子不錯。”
老乞丐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不知從哪抄來一根棍子,向酒鬼掄了過去。
隻聽的我喃喃道:“料子不錯,可以用來擦腳。”
老乞丐頓然頹了下去,一臉無奈的說:“百八十年才遇到塊到嘴的肉,你還真想放了他?”
我瞥了瞥他,問道:“我們是什麼?”
老乞丐說:“不是人,還能是神啊?”
我一臉正經地搖搖頭,“神也分好壞,我們不光是人,還是個好人。”
老乞丐拍了拍我,我正經八百的說:“不能做壞事。”
他又拍了拍我,我打掉他的手,“別鬧。”
他使勁打了下我的腦袋,我抱著頭,吃痛的往背後看,心想這老家夥今天吃錯什麼藥了,這一看,我愣住了:廟裏的乞丐全都圍在我身後,而老乞丐——早就跑得沒影了。我暗暗發誓:老家夥,下次別讓我再看到你!
我站了起來,堵著門口,賠著笑,一副拜年的姿勢:“眾位大哥,這門口冷,你們進去歇息歇息?”
‘啪’的一聲,我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暈頭轉向的,又被門檻絆了一下,摔了出去。
他們放聲地笑著,我捂著紅腫的臉爬了起來,走了兩步,衝著酒鬼跪了下來,抹起了眼淚,邊抹淚邊拉起他的手,他的皮膚細滑溫軟,我忍不住偷偷睜開一隻眼,看著他。
皮膚如溫玉般毫無瑕疵,睫毛長密,鼻梁高挺,薄唇緊緊抿著,有些上翹的痕跡,似笑非笑。鬢如刀裁,整個人幹淨利落,就連白衣上都纖塵未染,完全不像一般的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