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黃胤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人,這人武藝極高,不下於那極為凶悍的眠長。
此人手中一把軍刀,在十幾分鍾的時間裏,飲了上百阪國軍士的鮮血,而他自己,鎧甲早已被阪軍的鮮血染紅,在那銀色的月光下,他明亮的軍刀,便如死神的鐮刀,肆意收割性命。
嗯,這人就是李凱沿了,果然是名猛將,先天高手不出,此時我軍之中,無人是其敵手。
黃胤有些讚賞,又有些可惜,這等英雄人物,偏偏要因他而喪命。
他一直關注著李凱沿,望著他殺死自己一個個兵士,望著一滴滴的鮮血,順著那刀刃滑下去。
好一會兒之後,他終於輕咳了一聲,趙引明白意思,立即策馬上前,勸說敵軍投降。
這一戰,黃胤本來是準備兵分兩路,行調虎離山之計的,可為了磨練新兵,他寧願選擇硬仗。
李凱沿沒有接受投降,他用他手中的軍刀,用阪軍的頭顱,表達了他死戰的決心。
許是他的號召力太強了,又或是旬軍確實忠心於旬王,所有的軍士,都在拚命地廝殺。
阪國的軍人,在一個個地倒下,平均倒下一個來自梵國的老兵,便要倒下兩到三個新兵。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是亙古的定律,何況此人敵人還是己方兵馬的兩倍。
阪軍在死亡,旬軍同樣在死亡,人數更甚於阪軍,便連一些善戰的將領,也被小兵圍毆致死。
嗬,李凱沿,本侯的兵馬,連弓箭都不曾使用,你這個英雄,就算死,本侯也算敬重過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阪軍損失了七千人,其中有五千都是新兵,而旬軍則死亡了一萬二千多人。
黃胤再一次讓趙引勸降,可惜仍然沒有效果,旬軍仿佛各個都著了魔,陷入了忘我的廝殺。
李凱沿的手臂酸了,軍刀的速度慢了下來,而刀刃之上,更是多出了一道道的細小缺口。
他仍然在堅持,他的刀還在揮舞,每一次舞動,仍然會有一個敵軍斃命,他一臉的堅毅。
他記不清自己已經殺了多少敵人了,他的意識都好像要陷入模糊了,隻有手中的軍刀,在維持著他,讓他一直廝殺,直到再也不能廝殺為止,他的功力還有,可體力,卻空虛了。
如此壯觀的廝殺,就算是先天高手,也最終會體力不支,而被人耗幹了功力,死於非命,何況是他這樣一個一流高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哢的一聲,他的軍刀居然砍斷了。
一個阪軍趁機揮動著手中的長朔刺向他,他策馬前衝,馬兒嘶鳴一聲,縱身躍起,卻是將這名軍士直接踢死了,而他則及時躥下馬腹,一把抓住了軍士的長朔,順手刺死一個阪軍。
“以中老年之身,殺我數百將士,此人之勇武忠誠,當真是世間罕見。”黃胤微微歎息。
風兒幽幽,吹散了幾多鮮血,蕩盡了幾多淚水,而那聲歎息,也在這風兒之中飄向了遠方。
關衝也有些欣賞李凱沿,便行禮道:“侯爺,此人堪稱勇將,何不讓我擒下,以使其臣服?”
“不必,此人求死之心甚堅,便是擒了,也會自殺,與其羞辱這樣的英雄,不如讓其痛快廝殺,殺到無力,殺到身死。英雄,應該有屬於英雄的歸宿。就讓這片被兩軍鮮血洗過的土地,成為他永恒的墳墓。”黃胤搖了搖頭,他相信,李凱沿更願意戰死在這片自己國家的土地上。
“王國的兒郎們,本將軍對不起你們,本將軍走了,你們若要降,便降了吧。”終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是那個阪國將士,一槍貫穿了李凱沿的胸口,他奮力狂吼了一聲,終究堅持不住了,身體軟了下來,倒在了馬背上,而那把長槍,則靜靜粘著他的身體。
這個時候,大戰已經進行了六個多時辰,旬軍隻剩下一萬一千餘人,而阪軍也陣亡了近三萬。
趙引多次高呼勸降,始終不見效果,此時再度策馬前進,再一次高呼勸降。
主帥死了,終於有效果了,一個個軍士扔下了武器,選擇了投降,但那臉上悲愴的表情,卻是沒有半分作假。很顯然,這是支極有骨氣的軍隊,若是用得好了,當可所向披靡。
李振興啊李振興,本侯正想仔細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居然能讓將士如此忠誠,本侯都深為妒忌啊。
唉,可惜,你是生錯了時代,接手了一個貧窮的旬國,否則的話,你或許會是一代雄主。
望著趙引收繳歸降的兵馬,黃胤緩緩轉頭,望向了遙遠的西方。
這個時候,天,已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