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娜……不要藏了,我能感覺得到,你就在這裏……不要以為我的視力不好,你就能逃過我的眼睛,我老人家活了一百多歲,沒什麼捉迷藏的把戲可以騙得了我。”

一個無比蒼老的聲音,在不知何處傳來,仿佛根本不用經過耳膜,直接印在了聽者的腦海中。阿努比斯暫停了對耐維爾的動作,梵雷達手下的羊怪,拉蒂尼召喚的骷髏,還有那些背棄信念的涅法雷姆戰士們,都把目光彙聚到牢房的門前。耐維爾雖然被兩頭羊怪按壓得向前探著身子,但他仍然費力的將視線轉過這邊,盡個人最大努力,仔細觀察著來者。

阿努比斯似乎也被這個詭異的影子震懾到了,鬼火突然膨脹,四五條火蛇從梵雷達手中竄出,將監牢中的廢舊燈盞全部引燃,地牢中觸目驚心的景致,清晰地展現在耐維爾的眼前。七零八落的屍骨,滿地的血漬,還有各種以腐屍為食的動物的殘骸,夾雜著那令人惡心的味道……耐維爾徹底忍耐不住,隻得閉上了眼睛,全力壓製住嘔吐的衝動。

因為這條件反射式的閉目,耐維爾錯過了來者的模樣。其實這反倒是一件好事,如果他真的看上一眼,估計很難再壓抑胃裏麵翻江倒海般的感覺。

站在監牢門前的,是一個身高中等、背略有佝僂,且精瘦無比的小老頭。他的頭頂,就像是遭遇十年大旱的稀樹草原,隻有幾簇寥落的白發,斑駁的分布著,遠遠看去,像是長了一頭的癩瘡;突出的眉頭,高聳的顴骨,尖尖的下巴,還有向外呲出的一口黃牙,很容易讓人把他和猿類混淆;從頭頂左上方,穿過鼻梁骨,一直到嘴巴的右側,有一條明顯的傷疤,而且似乎有縫合過的跡象,讓人莫名的想起了科學怪人弗萊肯斯坦;最令人看一眼便不會忘記的,是他的那對完全不對稱的眼睛,一隻好像被活生生挖去,隻在一堆令人作嘔的息肉中,生出了一個小小的窟窿,而另外一隻,好像被什麼怪力擠壓出來,即便眼瞼閉合,也有大半截眼珠露在外麵,甚至可以看到眼底的血絲。

“阿努比斯閣下,我剛剛對你說過,尤娜的背後,也可能是一位守護者。”拉蒂尼語調平淡的對阿努比斯說道,“這位老者,似乎就是來尋找那個孩子的。”

“守護者我打過不少交道,不用你來提醒。”阿努比斯很不高興的讓拉蒂尼閉上嘴,退到一邊,“據我所知,七大守護者中,隻有一位可能是這副死人一樣的模樣,那就是法師守護者尤納拉瑞斯。按照赫拉迪姆法師部族的習俗,他們在死後被製作成木乃伊時,都要挖去一隻眼睛,額外保存起來,從這一點上來看,似乎也是吻合的。陌生人,你究竟與尤納拉瑞斯,是什麼關係?”

“我……名叫奈拉瑞斯,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經商者。”老者用哮喘一般的怪嗓門,慢吞吞的回答道,“我早已經是半個死人,所以從不懼怕你們這些威脅全世界的怪物。我來這裏,隻是為了尋回那個偷懶的童工,她不能再流連於外麵的世界,應該回到店裏,好好幹活了!”

“奈……奈拉瑞斯?”耐維爾好不容易正眼看了他一下,在喉嚨一陣發熱之後,被迫再次閉上了眼睛。在場的所有人和怪物中,除去早已看慣了這張醜臉的尤娜之外,恐怕能堅持看超過三眼的,就隻有拉蒂尼麾下的骷髏了。

“你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份也罷。”阿努比斯詭異的笑了一下,“如果我放過那個孩子,你就會離開嗎?”

“當然。”花店店主奈拉瑞斯默然答道。

“放了那孩子。”阿努比斯對著看守尤娜的兩個羊怪下令道,“不過請你們立即離開這裏,不要妨礙我的事情!”

尤娜從魔掌中解脫出來,驚魂未定的看了看被羈押的耐維爾,站在原地沒有移動。奈拉瑞斯的臉上,沒有出現一絲的表情變化,邁步走上前去,生硬的扯起了孩子的胳膊,將她拉得“哎喲”叫了一聲。

“走!”奈拉瑞斯沉悶的吐出了一個字,無比冷酷,就好像他整個人都是無機質的一樣。

“耐……耐維爾哥哥……”尤娜掙紮了一下,卻沒能掙脫奈拉瑞斯大力的手腕。長相和脾氣都怪到爆的老頭突然抬起頭來,瞪大了那隻凸出的眼睛,看向耐維爾,頓時讓他渾身上下猶若凍結一般,寒冷刺骨。

突然間,白光一閃,一條由死靈魔法凝結成的白骨長矛,猛的從阿努比斯的鬼火中射出,徑直飛向了奈拉瑞斯和尤娜。怪老頭一抖手腕,將尤娜丟到一邊,可他自己卻避無可避,力可碎石穿鐵的白骨之矛,結結實實的打在了他的胸口上,登時炸出一團飛射的骨刺,然後從他的身體裏,筆直的穿了過去。

可奈拉瑞斯似乎連根毛都沒有傷到,隻是輕描淡寫的拍了拍被打穿一個洞的胸膛,那傷口竟然迅速愈合了起來。

“你果然是守護者。”阿努比斯陰沉的笑了兩聲,“來救這個孩子是假,從我手裏搶走耐維爾才是真正的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