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傷寒,我抗議你來幹涉,先生。”他斬釘截鐵地說,“這裏,除了我以外,誰也無權提問題。我已經盡了一切力量,已經盡了我的責任——”
伯爵不說什麼話,隻向床上指了指,這樣一來就打斷了道森先生的抗議。仿佛道森先生覺得這是對他自我表白能力的一種無言的駁斥,於是更加憤怒了。
“對你說,我已經盡了我的責任,”他重複了一句,“現在已經去倫敦請一位醫生。我要和他診斷這種寒熱的性質,但是我不和別人商量。我堅持你應當離開這間屋子。”
“我走進這間屋子,先生,是為了神聖的人道主義,而且,假如請的這位醫生來遲了,”伯爵說,“為了同樣的緣故,我還要再走進這間屋子。我再一次警告你,寒熱已經轉變成傷寒,對病情這次不幸的惡化,應當歸罪於你的醫療方法。這位小姐如果不幸死了,我要出庭做證,證明是由於你的無知和固執造成了死亡事件。”
還沒來得及道森先生回答,伯爵還沒離開我們,這時候通往起居室的門開了,隻見格萊德夫人站在門口。
“我要進來,我一定要進來,”格萊德夫人說,口氣異常堅決。
伯爵並不去阻攔格萊德夫人,卻自己到起居室去,讓她走了進來。在一般情況下,他絕對不會忘記傷寒有傳染的危險,絕對需要迫使格萊德夫人當心自己的身體,然而,在當時那一陣驚慌中,他顯然忽略了這一點。
令我感到驚奇的是,道森先生這時候反而更加鎮定了。格萊德夫人剛朝著床那麵走去,道森先生就攔住了她。“我實在感到遺憾,感到難過,病人的寒熱恐怕是傳染性的。”他說,“在我還沒能診斷之前,請您仍舊別走進這間屋子。”
格萊德夫人勉強支持了一會兒,後來突然垂下手臂,向前仆倒。她暈過去了。伯爵夫人和我把她從醫生身邊攙起,扶她到自己的屋子裏。伯爵在我們之前走,一直等到我出來告訴他,說我們已經把她救醒了,這之間都在過道裏等候。
我回到醫生那裏,說格萊德夫人有話立刻要對他說。他於是就去寬慰她,說新請的醫生再過幾小時就會來到。那幾個小時過得很慢。珀西瓦爾爵士和伯爵都在樓下等候著,不時派人來探聽消息。最後,五六點鍾的時候,我們總算放下心來,醫生到了。
他是一位比道森先生年輕的人,神情嚴肅,而且顯得很果斷。我不知道他對以前的治療有什麼看法,但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向我和呂貝爾夫人提了許多問題,卻很少去問道森先生,而且在檢查道森先生的病人時,好像也不太留心去聽他的話。按照這方麵的觀察,我開始懷疑,伯爵對這病的診斷從一開始就是正確的;道森先生等了一會兒,最後才問到請這位倫敦醫生前來判斷的那個重要問題,當然,他這一問更證實了我的想法。
“您認為這是什麼熱病?”他問。
“是傷寒,毫無疑問,”醫生回答,“這是傷寒。”
那個冷靜的外國人,呂貝爾夫人,這時把兩隻瘦削的棕色的手交叉在胸口,朝我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當時伯爵如果在屋子裏,聽到自己的看法被認為是正確的,他那滿意的表情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醫生囑咐我們看護病人時應注意的事項,說他五天後再來診視,然後離開了我們,去和道森先生單獨商量。他對哈爾科姆小姐的病是否有痊愈的希望一事不肯發表意見,他隻說,在這個階段,還無法判斷是不是可以把病治好。
大家都提心吊膽地度過了那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