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郭裴連忙說:“我們就是考慮到和小姐還是學生,所以會為她安排得很周到,和小姐此去米蘭的費用不僅由Prada全部承擔,我們Bazaar也會全程讚助。您看,Prada此次專程派來兩位專業工作人員……”
正如郭裴所說,這確實是非常大的誠意了,而且,言外之意,一場秀走下來從利到名,我個人都有不可估量的前景。當然,當時我還沒意識到,他們這樣隆重,除了我本身的原因,也因為馮予諾。我當時並不知道馮予諾在時尚界有那樣大的影響力。
反正,這件事並沒有結果。隻是,他們臨走時還是頗有風度,那個Karl Lagerfeld說:“我是個專業攝影師,您有很強的多元化可塑性,比如包括Hermes的高尚、Versage的野性、Burberry的英國風情,特別是Miu Miu的靈氣與稚氣,您都能詮釋,您適合從事這行。”
郭裴已經遞給過我一張名片,走時,又遞給我一張,“您以後有需要隨時可以打電話找我。”
不過,不管怎樣,這場浮華之夢還是落幕了。
浮華夢也不無好處,起碼它讓我開始正視自己的未來,不過這一正視又憂愁起來:烏克蘭哪,真的也是一個夢嗎?
為了讓自己不一味沉浸在自艾自憐裏,這幾天我努力找些讓自己心情放鬆的音樂來聽,我選中了Blilly Bob Thornton。
Thornton的身上始終籠罩著一種渾不吝的氣場,氣質擰巴,表情欠扁,可他的音樂確實是好音樂。他的音樂風格在氣質上完全繼承了Johnny Cash、Willie Nelson和Waylon Jennings的反叛精神與真摯情感,就像是老橡樹上那徹底擁有根的秉性的一枝,而他的嗓音是Leonard Cohen和Tom Petty的合體。
今天直到跟著馮予諾上了車,我的耳朵裏還塞著他的音樂,整個人情緒矛盾極了,既憂鬱又亢奮,以至於人直接表現出的就是精神欠佳,懶洋洋的。
保險帶都是馮予諾給係上的。我越來越依賴他,仿佛這已成為理所當然。
他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臉蛋兒,也沒多問什麼,開了車。馮予諾就是這點厲害,他能把你的情緒摸個透準透準,他知道什麼時候我想和他說話,什麼時候不想說話,就像鑽進我情緒裏的神明。
我懶懶地靠在椅背上,實際上也沒坐相,一腳還彎曲著放在座椅上,看著他開車。突然,我扯下一個耳塞向他挨了挨,塞進他右耳朵裏,微歪著腦袋問他:“好不好聽?”
他專心開著車也沒看我,卻笑了起來:“你座位下麵有張碟,你拿來聽聽。”
我疑惑地摸了摸座位下,真的有一張碟,沒有封套,我換進了CD裏——
我一下就糾進了情緒裏!
詭異、淩厲、迷幻、陰沉、唯美、恐怖、壯觀、緊張……一係列繁複的編配慢慢釋放出一種內在的壓迫感。
我人立馬就坐直了身體,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就喊:“馮予諾!你是個妖怪!”
他不是個妖怪是什麼!他怎麼就知道我現在最想聽的就是這樣的音樂!我情緒越糾結時越喜歡這樣能讓人陷入抓狂的歇斯底裏的音樂,因為,心魔得到發泄。這樣說來,說實話,我自己選的Thornton都溫和了。
就是要這樣,對,就應該是這樣的,沉鬱的低音銅管、瘋狂的打擊樂、還有大量不和諧的管弦樂器。
他卻笑了,看上去很愉悅,開車的一隻手伸過來隻拍了拍我的頭,像安撫一隻小狗狗,眼睛卻始終注意著路況,有我坐在車上時,他開得慢而且特別注意安全。他說道:“這是Howard Shore為James Newton執導的影片《捕夢人》的配樂,是小樣,還沒發行,你是第一個外部聽眾。”
我一下又激動了起來!Howard Shore?!那個曾為《蒼蠅》《七宗罪》《沉默的羔羊》配樂的“邪典大師”?!
“大師,大師。經典,經典。”我突然變得超沒品,隻會這樣像個偽文人般激動地反複點頭稱讚,抱著那個根本沒封皮的碟盒當寶貝。
這時遇著紅燈,他終於能停下車扭頭看向我,捏了下我的鼻子,“別像哪個要搶你似的,這個給你了。瞧你這樣,以後要是真見著Howard Shore本人,他老人家還以為你是個小瘋子呢。和三兒,你可要給我爭氣點兒!”他又恨鐵不成鋼地捏了下我。
可咱早忽視了這茬兒,一心一意隻聽著他那句“以後要是真見著Howard Shore本人”,我一下撲過去箍住了他的脖子,“真的?!我能見著?!我能見著他本人?!”完全是個小瘋子。
他也完全拿我沒辦法的樣兒了,卻也沒推開我,隻是溫柔地摟著我的腰搖晃著,“怎麼辦喏,我們家這小瘋子將來會見著那麼多大家,可不被人笑死,真正‘貽笑大方’了。”
我隻是箍著他的脖子嗬嗬傻笑。是的,我這時不知道,我真是能夠見到那麼多做夢也想不到的“大師”。不過,咱可一次也沒“貽笑大方”,嗬嗬,這是後話了。
車在我喜滋滋的笑容裏繼續開動了,心情真是豁然開朗,被將來的驚喜美的唄。
隻是我沒想到,他帶我去的地方見到的一個人——這也算是一位“大師”吧——他為我傳達的信息,卻讓我真正驚喜到天上,那才是我最憧憬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