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稀奇,你看那將軍,也看著不老啊,他三顆星,上將咧。一般我們想到上將也該有七八十歲吧,可他看起來也就五六十。”
“那是人家保養得好,好不好?你看那身邊警衛員保健醫生的,不過那馮將軍也是一老帥哥了,他家遺傳是好,他兒子更出色。”
“他兒子?”
“馮予諾!你們不知道?那就是馮予諾他老爹,這馮予諾真一天之驕子,高幹子弟又是這麼一家大公司的老總。咳,這從何說起,人怎麼這好的命!”
“咳,原來他老爸是這麼大個官兒啊,難怪他能坐上‘玉旗’中國區的第一把交椅……”
“哎哎哎,同誌們不要亂抒嫉妒之情好不好。馮予諾是自己有板眼,這《時代》上都有介紹,人家耶魯畢業後就在‘玉旗’總部,後來空降到中國區來的。何況我們都知道‘玉旗’是音樂、時尚界的標誌性產業。”
“咳,總之,現如今這世道就是龍生龍,鳳生鳳。”
“嗬嗬,你們都看那將軍去了,我倒覺得那個米副省長蠻有風度的。”
“是的,是的,我也覺得,有點‘遺世貴族’的味道,感覺很優雅。”
“他五官長得很精致。”
“他生的小孩一定很漂亮。”
“停!停!同誌們不能隨便議論領導!”
一群人站著等車你說能有什麼好做的,何況還是一群小瘋子,自然是瘋言瘋語個沒完打發時間。說實話,表演高度投入後,大家都需要這樣的氛圍來走出那個狀態,輕鬆而自然。
“和三。”
我正背著包提著琴,一手放在外套口袋裏放鬆地站一旁笑看他們打嘴巴官司,這時,塗主任在那邊招手喊我過去。
肯定是要我幫著把從我們係裏拿出來的樂譜帶回學校去,剛才我碰見周老師囑咐過我的。“毛毛,你幫我把琴帶回去。”我把手裏的琴盒遞給毛毛,跑了過去。
“塗主任,剛才周老師跟我說了的,是不是樂譜……”我笑著跑過去,塗主任卻環住了我的手臂,我跟著她往表演廳裏走,隻聽她說:“不是,樂譜我找別人帶回去。和三,剛才省辦公廳的一位同誌過來跟佟副院長說,米副省長想見見你,作為我們院學生代表。”
望著塗主任的笑臉,我眼中的錯愕一定是她最先看到的,她一定看不到我眼底還殘留下的那一絲、一絲怯意。是的,怯意。
突然間,我覺得害怕了。心,害怕。
畢淑敏說:“當我獨自一人麵對鏡子的時候,我嚴格地審視自己的眼睛。它是否還保持著童年人的純真與善良?它是否還凝聚著少年人的敏銳與蓬勃?它在曆盡滄桑以後,是否還向往人世間的真善美?麵對今後歲月的風霜雨雪,它是否依舊滿懷勇氣與希望?”
此時,我麵前就有一麵鏡子,我看著鏡子中自己的眼睛。它,清澈明亮,有著勇氣與希望。
是的,和三,人生總會有孤獨無助的瞬間,不用害怕。
當貴賓室那扇門打開,秘書請我進去時,我挺直了腰板走了進去。盡管,心依然脆弱,仍然要堅強地挺直起來!
“你好,請坐。”他禮貌地站在沙發旁示意我坐在他對麵。
“您好。”我微笑點頭回禮,走了過去。
“你們這次演出非常精彩,辛苦了。”他溫和地親手為我倒過一杯水,我雙手接過放在麵前的茶幾上,然後依然安靜地坐著,不卑不亢地說道:“謝謝。”
他坐下來,看了我一會兒,好像在斟酌如何開口。
我大方地回視著他,在心裏一再告訴自己:要挺住,和三,要挺住。
“我是米旆的父親。”
我點點頭,唇角帶著微笑。
“我很早就知道了你,從米旆第一次給你三萬六。”我依然看著他,眼底清澈,沒有必要掩飾自己,我和米旆的第一次確實如此開始。
“我也知道你拿了那三萬六去支付了你一位鄰居阿姨的醫藥費,你是個好孩子。可是,這樣獲得金錢,依然不可取。米旆是個隨性的孩子,從小,我和他媽媽就給了他很大的自由空間,他有獨立性,也有很強的自理能力,可是,在這件事上,我得承認,我們做父母的失職了。孩子,感情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啊。”
他看著我,那雙和米旆很相似的眼睛裏清清楚楚地寫著嚴肅,語重心長。
我的眼睛也許已經紅了,可那絕不是羞愧!是——委屈啊。
“感情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難道我不知道?!我和米旆在一起難道是為了——金錢?難道那些都是假的嗎?我們曾經為了失去的孩子而流的一整夜的淚。我們曾經相擁相契的每一個瞬間,我們的歡笑,我們的傷痛,我們的——愛,都讓我們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