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畫麵都呈現在她身邊,她在其中,卻什麼都做不了,她隻能看著,看著自己一步步跌進地獄,被束縛,被捆綁
宣懿還記得他們第一次相見
那是深秋,人間正值草木枯榮的季節,寒風侵襲到夜裏,又囂張的卷席到白日裏,冷的人直抖
那時她與酋族一戰死傷慘重,為救宣熠又中了一刀,他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可深夜的寒風裏,她熬不住了,眼前漸漸變得一片朦朧,她記得她閉眼前最後見到的是虞紓眼裏的那一抹震驚與痛,她不懂他痛什麼,正如他不懂她比男人更要冷硬堅毅的心
隻是那一身金甲殘破,背上蜿蜒的一條傷痕觸目驚心,自此在虞紓的心裏狠狠刻上了一刀
後來她敬他是他們姊弟的恩人,他也同她過了一段戰場的生活,這期間她都沒能得知他是仙帝,正如仙帝虞紓的仙官們不明白為什麼仙帝不直接將人帶回仙界,還要隨她做這些麻煩事
因為那時虞紓心裏敬佩這個女子,他不願強她,她也絕不會被他強
在戰場的那些日子,虞紓永遠都記得,印象中,這個女子幾乎從未穿過羅紗裙,她殺伐果斷,提劍的樣子氣勢逼人,連她的弟弟都不及他,但他隱隱看出來,這個女子的心中依然有著一抹柔軟
是那日,宣懿在林中換衣,悄然被他撞見,臉上噔的升起一虅紅時,她長發散落,遮了兩頰,可他還是看清了,那日,他明明該避的,可他故意的沒有
她那時慌忙轉過身,卻問他“沒嚇到你吧?”
是了,她胸前碗口大的蜿蜒傷痕,猙獰的可怖,但又怎會嚇到他,隻是更添了一抹疼罷了,這個女子,又受了多少難堪,他搖了搖頭,輕緩的笑道“怎麼會呢,你不是說戰士的傷疤是英勇的象征麼?它很美,真的很美”
她將衣服穿好,將傷疤盡皆隱藏,回頭看著虞紓,說了聲“謝謝”
舊傷剛愈,新傷又添,堯國與酋族的仗還得打,他們已失了一城,不能再敗,而宣懿的身份也在那場戰敗中公之於眾,自此,她成了堯國的大皇子,隻等這一仗功成後回宮受封親王,在此之前,宣懿一直像宣熠的影子一樣活著,她是仙界的聖女,她不能被世人發現,可她又不能與宣熠分開,於是十幾年來
她即是宣懿,宣熠也是她
在負傷的情況下,她還是上了戰場,宣熠勸不動她,隻得同意她一起出征,而虞紓隻因她一句話便放棄了阻攔她的念頭
她說“這仗,我若打了,說不定是我死,可我若不打,卻有可能是國死,是我的父王母後,堯國的千萬子民死,你叫我如何安以苟活”
她的身上有一種渾然的領袖氣質,她不畏懼死亡,她隻怕她的死值不了那麼多人的命
那一仗她打的決然而視死如歸,她的身姿瀟灑,被一眾將士擁護著,在腥風血雨裏自有一股磅礴之氣,那樣的局勢下,竟也震的敵方將領都有一絲亂了陣腳,她一個人頃刻便殺了敵軍近百人馬,可她終究是負了傷的,當她從馬背上跌落下來時,虞紓真正的亂了馬腳,他幫了她,身為仙帝,他違反天規幫了她
他策馬入了戰場,將她護到懷裏,敵軍數萬之多,將他們團團圍住,可他仍接連斬了敵軍全數將領,長劍翻飛的那一刻,他聽見她的聲音微弱響起“虞紓,你不該來,不該來的……”
她閉著眼,極痛,背上的傷口撕裂出的血甚至都浸透了金甲,可她心裏卻也牢牢記下了他長劍翻飛的蕩氣身姿,他救了她兩次,兩次,都是她還不清的
那一仗,他終將她安全的帶了回來,而他耗損了百年功力,仙官說他這又是何苦,聖女是要保住,可卻犯不著他消耗了這麼多年的功力,這不值得,可他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值不值得,他隻是不願意看她再添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