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開門就怔住。
一個白發蒼蒼的駝背老人,正在門外看著他,一張滿布刀疤的臉上,帶著種陰森而詭秘的笑聲。
紫鈴失聲道:“你是什麼人?”
駝背老人的聲音遠比崔老三還沙啞冷酷:“我是來報訊的!”
紫鈴長長吸一口氣!
“是什麼事?”
駝背老人道:“黑殺的兄弟已提早到了,正在韓大奶奶那裏等著姑娘去!”
紫鈴道:“你是不是要陪我去?”
駝背老人笑得更可怕,道:“葉先生再三吩咐,隻要我離開姑娘一步,我這兩條腿就要被砍掉喂狗。”
不是楊柳府,沒有曉風殘月。
阿吉也沒有醉。
昨夜他幾乎已醉了,卻沒有醉。他走過許多賣酒的地方,他有許多次想停下來買醉,可是他忍住。
一直忍耐到午夜,他已將忍不住時,他就去找娃娃和苗子,他相信這時候去找他們一定已經很安全。
因為大牛雖然不是個很正常的人,他的家庭卻是個很正常的家庭。
正當而平凡。
像這樣的家庭,在午夜時,都已應該睡了,都不應該再有訪客。那麼他就可以悄悄地溜進去,去握一握苗子的手,看一看娃娃的眼睛,縱然驚醒了大牛的妻子,他也可以說一聲道歉再溜走,他見過大牛的妻子,那也是個平凡而拙樸的婦人,隻要自己的丈夫和兒女過得好,她就已滿足。
她們的家,就是她憑著這種愛心節省和一雙會做針線的手買下來的。
那是棟很簡陋的平房子,三間房,一個廳,丫頭住最小的一間,她和麼兒陪丈夫住最大的一間,剩下的一間讓她的長子和女兒同住。
她的長子才十一歲。阿吉到他們家去過一次,送娃娃和苗子去的,看了他們的家庭,阿吉心裏不但有很多感觸,也很奇怪——為什麼一個人有了這麼樣的一個家之後,還會去做那種事。
“我為了養家!”
大牛解釋:“為了要活下去,讓大家活下去,我什麼事都做!”
他說的也許是真話,也許不是,阿吉聽了心裏都覺得有點酸酸的。經過了這一段艱辛的日子後,他才發覺一個人要活下去確實不像他以前想象中那麼容易,確實要被迫做某些自己並不想做的事!雖然他隻去過一次,這個家庭卻已讓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所以這次他再去的時候,還特地買了些糖果給他們的子女。
可是現在糖果卻已掉落在地上!因為大牛夫妻都不在,他們的子女也不在,甚至連丫頭都不在。事實上,這棟屋子裏,隻有苗子一個人癡癡的坐在客廳裏,麵對著一張擺滿酒菜的桌子,兩眼發直。
客廳裏布置得也很簡陋,神龕裏供著的是兩位無論什麼地方都沒有相同之處的神祇——觀世音菩薩和關夫子。
神龕就在這張桌子前麵的牆上。一張很破舊簡陋的桌子,現在卻擺著很豐富奢侈的酒菜,絕不是他們這種人家所能負擔的酒菜。二十年陳的竹葉青,再加上從洋澄湖快馬運來的大閘蟹和紅燒魚翅。
苗子正對著這一桌酒菜發怔,一雙眼睛裏空空洞洞的,完全沒有表情。
阿吉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他已從這雙空洞的眼睛裏,看出了某種不祥的預兆和災禍。
苗子隻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坐。”
他對麵有個空位,阿吉就坐了下去。
苗子忽又舉杯,道:“喝!”
座前有杯,杯中有酒,阿吉卻沒有喝。
苗子板著臉,道:“這桌是特地為你準備的,酒也是特地為你準備的!”
阿吉道:“所以我一定要喝?”
苗子道:“一定。”
阿吉遲疑著,終於舉杯,一飲而盡:“這是竹葉青。”
苗子道:“竹葉青是好酒!”
阿吉道:“雖然是好酒,卻不是好人!”
苗子的臉立刻抽緊,耳上的銅環也開始在不停的抖。
阿吉道:“你已見到過竹葉青這個人?”
苗子咬緊牙,忽然拈起個大閘蟹,拋到他麵前,道:“吃。”
剛蒸透的大閘蟹,滿滿一殼蟹黃,幾乎還是滾燙的。這桌酒菜顯然剛擺上來還不久。
難道竹葉青早已算準了阿吉要來,所以就擺好了這桌酒菜在等他?
阿吉忍不住問:“現在他的人在哪裏?”
苗子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