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態泉(1)(2 / 3)

可這座水庫是多麼重要,它幾乎是整個曼陀北村生態治理的核心。曼陀山重新綠衣飄飄,山下沙地草場重新綠波湧動,甚至千頃耕地成為不怕幹旱和洪水的沃土良田,都要倚賴它的存在。

缺少了它,草原綠色立體經濟的宏偉藍圖就將大打折扣。

鄭舜成開始食不知味。

輾轉難眠中,他想到親生父母,和他們跟那個下放改造的科學家前輩一起曾經為修建曼陀山水庫而付出的努力。他信心重振,如果不可行,是絕不會有這個故事的。那位可敬的老科學家,不會允許自己有與科學無關的行為。

難道是泉被歲月的風從大山的軀體裏吹走,就像血液被時光之手從老邁的生命裏抽空?

他連續幾個通宵在網上尋讀,並電話請求自己大學的老師幫助在上海請教有關專家。得出的結論是,自然是慈悲的,不管何種情況,它都將留下可能,不會做絕。隻要人類肯跪下來,捧起敬畏和懺悔。隻要不放棄。大地永遠可以複活。

那麼父親母親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可以給自己啟示的?

他去細細地詢問養父母。兩個善良的人掏空記憶,也無法給予他更多的回答。村裏年長的人們也都差不多。能夠確定的,隻是早些年有人嘈嘈過在曼陀山上修水庫這件事。曼陀山上早些年有過泉。

最後,他走到了陸顯堂麵前。他想,作為那個時候的民兵連長,也許舅舅會知道得多一些。

他對了。

沒有預想中可能的冰冷拒絕,是出乎意料地和氣。陸顯堂以一個舅舅的藹然,讓他知道曾經有過一份水庫修建的可行性報告,和施建技術圖紙。原件是不可能找到了。當年這東西被交到公社後,就沒再有音信。應該是被當做廢紙丟進垃圾桶,或是充做了某個革委會成員的卷煙紙。但有過一個複製本,是他的母親偷偷留下的。至於落在哪裏,就不知道了。

這樣說時,陸顯堂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幾年前那個照亮了他整個人生的夜晚。回到了那巨大的喜悅和致命的遺憾之中。他的麵容裏出現一種殘酷的柔情。他還在愛著那個叫上官婕的女人,盡管她用這樣無情的方式報複了他。

是的,鄭舜成對曼陀北村的顛覆,就是上官婕對他的報複。

可是,他還是在愛著她,像死亡一樣愛著。

“母親她,在當時,知青中間,有較親密的朋友嗎?”

“沒有。你母親的生活裏隻有一個人,就是你的父親。”

“那,他們,在城市裏有親戚嗎?”

“沒有。至少不見有來往。你父親,包括你母親,去世之後,都不見有人從什麼地方來過問。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是從北京的哪個地方來,到哪兒能找到他們的族親。”

“回去問問你的媽媽吧,問問她,你的生母有沒有交給過什麼東西,讓她代為收藏?”這末一句,陸顯堂說得整個兒像是一聲歎息。為自己人生中一切的無奈和無法挽回。為這件事情的無望。

是的,無望。上官婕的遺留他非常清楚,就是一個藍花兒的小布包裏,幾頁滿紙莫名其妙話語的信紙。他從妹妹手裏拿來細細翻看過的。鄭舜成除了知道自己名字的來由,自己生母的手跡,從中什麼也不能得到。

那個女人,她把用巨大喪失換取的寶貝弄到哪兒去了呢?那個複製件,她不會後來就拿它不當玩意兒了吧?

唉,這隻能是個秘密了。被生命帶走的,永遠不可破譯的秘密。

那麼,從這個角度,他是勝利了。他有效地粉碎了他們二十幾年之後的反攻。曼陀山水庫對於鄭舜成行動的全局意味著什麼,他清楚的程度不亞於當事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