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次我給你說,那年夏天,大的事有三樁,不對的。不止啊,鎮法庭來查封曼陀北村,能說不是大事嗎?那是在那場罕見的大暴雨之後了。唉,那場惡雨啊,造成的損失真是大!衝毀的耕地就不說了,把曼陀山上人們費勁巴力挖的魚鱗坑給淤毀了一大半。這下陸顯堂、何安那班人可有說的了。什麼勞民傷財,勞而無功,嗐,那些壞話就不提它。
連舜成的母親都懷疑了,又去幹活時,歎著氣,說:“流汗受累地挖了那麼些日子,一場大雨全給毀了。這法兒真能截住下山水?”
她是擔心兒子牽頭幹這件事,到頭兒來法子不靈,大夥兒白出了力流了汗,吃不起鄉親們的埋怨。
舜成寬慰她,這是百年不遇的大暴雨,要例外看。說:“你看被衝淤的魚鱗坑多數是上邊的,下邊的沒怎麼損壞,說明是有用。”他爸爸點頭讚成,指著山坡下一條幹水溝,說:“那條溝這次沒拉深拉寬,說明魚鱗坑管用了。”
鄭義給老伴兒打氣:“幹吧,別人對挖山沒信心,咱不能跟著。認準的道兒,咱就大步流星往前走!”
他們一家三口的堅定,穩住了人們的心。
就是這時候,香女又逼上來的。那天,“鬆花江”沿著盤山道,轟隆隆直開到半山腰。陸顯堂跟著一塊兒來了。大老遠女老板就嬉皮笑臉打招呼:
“鄭支書,香女又來看你了!”
陸顯堂緊幾步到舜成跟前,告訴說,香女揚言,那賬再不說出個道道兒來,就起訴村裏。
“舜成,你得咬個牙印兒了。”
“她憑什麼起訴村裏?”
“憑欠據上曼陀北村的公章。”香女抖著手中單據,滿臉得意。
這把舜成弄愣了,上次單據上沒有公章啊?
唉,這是何安使的壞。他和陸顯堂做了個交易,他給平這筆欠賬,陸顯堂幫著補建村小學校的漏子。話得拉回到李占山給舜成設套兒那天。那天何安老婆跟李占山走了,得了空兒的何安就又去糾纏冉彩雲。這次這家夥以為是逮了個大便宜,嘻嘻。他學巴圖的聲音騙彩雲給開了門,進去就動手動腳。彩雲存心要教訓教訓這家夥,在被壓到身底下的時候,假意順服,答應跟他。但說第一次不能這樣,這成啥了,一點兒情趣沒有。至少得喝個交杯酒吧?何安放了手。兩人重新拉亮燈,就著一碟鹹菜,一碟花生,喝起高粱白酒來。何安本就沒有量,哪經得住彩雲甜嘴蜜舌勸哄,三下兩下,喝得趴在了桌子上。彩雲把他背出去,放到村街旁一座積滿水的糞坑前,就笑著回去了。何安在那兒睡了大半夜。醒來時,兩條腿都浸在了糞坑裏。
第二天就不能上山了,於是跟陸顯堂紮到了一堆。正好是愁對愁。陸顯堂說香女把他盯上了,一天一趟。姓鄭的小子又不認這賬。哪天那婆娘真一紙訴狀告了,為這事當被告,寒磣!何安點燃手中煙,吸一口,搖頭歎氣:
“唉,我的憋子更大!你那事兒能想出轍兒來化解,我的,一點兒招沒有!”
“你說的是建校的事兒?”
“鐵樁這混蛋蓋的房子,早不塌,晚不塌,偏這節骨眼兒上塌了!明天鄭舜成出院,一準抓住這事兒做文章。這不是死憋子嗎?”
陸顯堂不以為然:“我當啥呢,就這點兒事犯得上愁!教室建得質量是差點兒,但沒有那天的大暴雨,那也塌不了。明擺著是自然不可抗力造成的嘛。法律都沒法兒,他鄭舜成能咋著?”
“唉,校舍建成後,咱不是沒找有關部門驗收嗎?”
前任村支書手一擺劃:“這事你甭擔心。建房時村班子開過會,有記錄為證。完工後雖沒請有關部門驗收,村班子驗收了的。明天你在村務日誌上補個記錄,我給你簽個字,就成了。”
完了一聲歎息,說:“鐵樁建校這事整得確實鬧心,老百姓的血汗錢啊!蓋了兩年多這就塌了,糟踐人!不過,有你何安在裏頭,有啥說的?隻有咱們一起扛著!”
聽的人感動了:
“老支書你給我何安撐了腰,扛了事兒,大丈夫知恩圖報,你那點兒欠賬也別再放心上,我有法兒替你消災!”
告訴前任支書說,村委會公章在他手上。
02
其實,何安完全是做賊心虛。小學校舍在暴雨中倒塌的事兒,舜成在醫院裏就知道了,是婭娃去看望時告訴的。一方麵沒傷到孩子,那房子早就被劃為危房,不用了;另一方麵,劉遜書記叮囑過,不讓跟陸顯堂、何安搞得太僵。他出院後就沒提這事兒,隻是讓婭娃把村部會議室變做臨時教室。暴雨後,幾間校舍危房塌了,沒塌的成了危房,都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