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化境(2)(2 / 3)

等這股陡火過去,村會計才慢吞吞說,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他有心思查賬,也就是不讓他在村支書的位子上坐得消停。

陸顯堂搖頭:“他領人上山挖坑栽樹,咱沒理由阻擋哇。”完後歎息,“唉,讓他挖吧。他挖得了北村,挖得了南嘎查嗎?北坡水不下山,南坡照樣下,山洪還是一樣爆發。還有沙子,就算他把北村的鎖了,能把南嘎查的也鎖住嗎?想靠這個籠絡人心,哼,嫩啊!等著瞧吧,最後指定整成個勞民傷財!”

村會計聲音暗下來:“能不能在曼陀山防洪堤壩泄洪口上給他整點兒事兒?”

這使原村支書手中扇子猛地停住。村會計嘴巴湊到耳朵旁邊來,述了一遍他們都有的關於泄洪口的學問。完了說,南嘎查加固堤壩,咱也加固,他縮小泄洪口,咱縮得更小,這樣山洪來時,一會兒就把堤壩鼓開。開了南嘎查那頭兒,鄭小子身上有責任。開了北村這邊,他幹係更大!上邊下來一追究,那他這個村支書還能接著當嗎?

“來回這麼一折騰,村支書那就還是老哥你的嘍!”

“這招可有點兒損。”陸顯堂猶豫。

“嘁!”何安下巴往上一抬,臉上狠下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損他,那就隻有讓他損你!”

05

這是一棟二層小樓,跟其他類似的地方有所不同,它門口掛著的紅字鐵牌子和黑字鐵牌子,各是兩塊,上麵是蒙漢兩種文字分別寫著的“中共烏蘭布通鎮委員會,烏蘭布通鎮人民政府”字樣。這天上午,拖著灰白色的沙塵,兩輛深灰色轎車一前一後穿過院門,停在樓前。

車門裏擠出來兩個胖子,前一個是大塊頭,後麵是個矮子。劉遜快步迎出來,先與大塊頭握手,寒暄說歡迎高主任來烏蘭布通鎮視察工作。又去握矮子的,說唐局長大駕光臨!高主任堆著笑擺手:“不是視察,順便到你這兒看看。”唐局長也笑,連喊兩個不敢當:“劉老弟從旗委大院兒下來鍍金,回去就不是善角色,我唐仁先來掛個號。老弟高就那天,可別忘了咱這個老同窗。”

高生問:“你們是同學?”唐仁解釋說,都是從旗一中考上的大學,去年開校友會時認識的。這就進到劉遜的辦公室裏了。遞煙,奉茶。劉遜要派人去叫鎮人大主席李剛,說是李剛具體負責鎮人大代表聯絡這塊兒,被高主任擺手製止。又轉過來微笑著問唐仁:

“唐局長一定是來指導我們工作的?”

唐仁嘴裏正進去一口茶,就也擺手,咽了,急急說他更沒正經事兒,是來北邊參加一個現場會,見高主任車進了這院子,也就稀裏糊塗拐進來了。這時,高生像突然想起什麼,抬眼看著劉遜:

“聽說你們這兒正搞村黨支部換屆?”

主題便是這樣出現。

兩人用的是一唱一和的方式。比如旗人大主任說這幾天有人找他反映情況,說曼陀北村這次黨支部換屆,有人帶著偏見開展工作,致使一名老支書不明不白落了選,而新當選的支書是個剛出校門的學生娃娃。發展局局長就做吃驚狀,叫道:“剛出校門的娃娃當曼陀北村兩千來口人的家?這個,劉遜啊,這得慎重啊!起用年輕人沒錯,但不能太急。先拿進班子鍛煉鍛煉,然後再壓擔子。”

以旗人大主任憂慮最甚:“聽說這個大學生村支書剛上任就全盤否定了上幾屆班子的工作,還揚言要搞什麼清財,這麼一來曼陀北村是要亂套的!”連連擺手打斷劉書記的解釋。換成語重心長,說:“劉遜啊,你沒必要給我解釋。按說呢,在我的職位,管不著黨支部換屆。再者,跟我反映情況的不過是一些老親故舊,茶餘飯後的閑談而已。今天所以來跟你通個氣,完全是從保護年輕幹部出發。你們是年輕有為的人才,將來要挑重擔幹大事的,要是因一些小事處理不當影響了前程,那就太可惜了!”

發展局局長這次因為是伴唱,過了些天又專門在旗城著名的飯店設宴,請劉遜。席間堅決要求以兄弟相稱,說體己話。確實沒繞彎子,一下就點到陸顯堂落選上。承認這件事鎮黨委書記是有壓力,但也出足了風頭:“老弟,你也出足了風頭啊!”

“遠的不說,在咱旗裏,起用應屆大學生當支書,你劉遜是第一人啊!旗委章書記走到哪兒說到哪兒。還說咱旗裏一百二十個村,有一半村支部書記由大學生當,前途就沒法限量了。”

劉遜糾正“起用”這個詞,說鄭舜成的村支書是黨員群眾推薦,黨員大會選舉的,不是他劉遜起用。被唐局長笑著擺手避過。

“都是這條道兒上混的人,咱們心裏頭明白是咋回事兒就得了。”

倒酒。勸。一仰脖喝下。悲哀地搖頭,又搖頭,接著說。

他認為陸顯堂在曼陀北村當了二十年村支書,大事小事地操勞了大半輩子,沒功勞也有苦勞,全村黨員群眾末了這樣對待他,不公。這就說到了曼陀北村近些年的山禿、樹光、草沒、沙化。於是劉遜知道了高生主任曾在自己現在的位子上坐過八年,那是形式化嚴重的年月,整天這達標那達標的。曼陀北村沒少給鎮裏爭榮譽,靠的就是村裏的樹。唐仁是前些年旗裏下派工作隊時,在曼陀北村待過一年,所以了解陸顯堂。曼陀北村有點兒外債,與陸支書為人豪爽大方有直接關係。但這些不能都算在他一個人頭上,是由體製、政策等等方麵原因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