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就大大咧咧往下走。葛老歡站起來大聲問:“占山老弟,我家銀鳳進場行嗎?”“隻要能自己走著進去,不管男女老少,我全包了,開工資。”陸顯堂嘴角泛一絲笑,從桌上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燃,吸。人們交頭接耳。
這時候,劉遜說話了:“我提個建議,歡迎曼陀北村第一個大學生上台,用他所學的知識為家鄉的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出謀劃策,作出貢獻。”
掌聲響起來,鄭舜成別無選擇了。
03
後來,當人們說,是一顆報效家鄉的赤子之心使他選擇了留下,鄭舜成羞愧,因為,這並非真相。真實是,留住他的,是烏仁老人的眼淚。本來那天他就要走了,為了村人不發覺,定下天一破曉就動身。但是,熹微晨光中,當他背著行囊走出院門,一下怔住了,他的眼前,堅硬的土地上,默默跪著烏仁老人,和幾十位滿麵滄桑的鄉親。
最不能讓他見到的,是老人的眼淚。
不由地,他也淚水漣漣,跪在地上。
順應鄉親就是違背舅舅,這樣的矛盾使他沉重、艱難。當後來,一步一步朝村部走去的時候,他感覺到被一種什麼神秘而強大的存在所左右。也許,這並不是曼陀北村真正的民意,整個村子共五百多戶,今天參加推薦會的將有近七百人,而烏仁老人身邊,不過幾十個。這樣的僥幸心理,使其內心愈發複雜,從而有些遲鈍了。
是站在演講台上,麵對下邊一大片熟悉的麵孔時,他的遲鈍消失的。他忽然意識到,所有這些人都是養育了他的人,舅舅不過其中之一。甚至,是因為有了這些人,舅舅的幫助才得以成立。他的眼睛潮濕了,強烈地,感覺到自己肩上的責任。
這是陸顯堂和何安所不知的。李占山的不知就更多,此前的一切都毫不知情,所以簡直被弄呆了。“媽的,讓個剛出校門的愣頭小子撥了頭籌?!”這世界真是變得陌生了啊!可自個兒才四十出頭兒,難道就被形勢拋棄了?這時,是坐在陸顯堂家的炕頭上了。光是這件事情就多麼奇怪啊!誰能想到他李占山會眨眼間坐到陸顯堂家的炕頭上!本來想坐沙發,是可以的,但他不假思索就選擇了炕頭,因為這在北村,是彼此親密無間的表現。
“咄!陸老支書得票不滿四百,可姓鄭那小子竟是六百五
十一!”
“還不是因為背後有個劉遜。”何安的聲音。
“我當這個村支書二十多年了,村人對我這張臉太熟悉,也就生了厭。退一步也不見得是啥壞事。”陸顯堂一支接一支抽煙,說著言不由衷的話。何安歎口氣:“若依了這個小子主曼陀北村的事,還不得鬧個底兒掉。他要燒的第一把火,就是關掉老李的采石場。”
此招立竿見影,期望的話語立刻機關槍樣射出。李占山急得沒有了標點符號:“可不能讓這個愣頭小子壞咱曼陀北村的大事!我出錢何會計出招兒陸支書你出力,說啥也不能讓鄭家娃子這次當選!不過,可得把醜話說頭裏,咱不爭這個村支書了,出錢保你陸哥還坐這把交椅,事成後,村裏欠咱那兩萬多元可得有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