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北的哽咽漸漸止住,恍然頓悟,是她的錯,她這個好人做得沒有了底線。
“我的錯。”丁小北自責地苦笑,“如果我做好人做得有些底線,也許我們現在還是朋友。”
顧岩峰的話讓她覺得是她的一個不慎,把劉雨萌逼到了這份上。她不禁自責,真的自責。她想,大概這就是別人所說的,朋友也需要經營吧。
“你錯了。”顧岩峰無奈,“你們從來不是朋友。”
丁小北眼含淚光,驚訝地看著他。她這剛自我檢討完,怎麼又錯了?
“她如果把你當成朋友,根本不會用你的策劃案。”顧岩峰真覺得眼前這姑娘看人的本領還有待提高,他也是到這會兒才不得不承認女人真的是感性的動物。他認識的女人大多都是合作上的夥伴,朋友裏,薛雅欣是走得最近的一個。可惜,她一點都不感性。
顧岩峰又遞給她一張紙巾,繼續說:“劉雨萌進公司比你早,卻看著後進公司的你春風得意,你覺得她心裏會舒服嗎?她的性格又隱忍不發,恐怕早就在心裏恨著你了。”
“你怎麼知道她早就恨我了?”丁小北有點不服,想想之前也沒什麼征兆啊。還是她的心太大沒留意?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她不是對你積怨已久,一直想把你踢出公司,她不可能在抄襲你,又出賣你之後,還對你有那麼深的恨意。”顧岩峰笑笑,“不過她的做法很對,如果給了自己的敵人機會,也許下一個被踢走的就是自己。”
丁小北被他這話說得很不是滋味,“吧嗒”,又有兩串眼淚滾下。這人,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不過,埋怨一句後,她覺得他說得也對。劉雨萌這麼恨她,在把她踢出公司時,還補了一刀給她,可見對她的恨意早就已經種下。
“很難過?”顧岩峰無奈地歎息,他這才明白為什麼丁小北會變得像今天這樣多疑,自我封閉了。誰被朋友擺了一道,心裏都不會好受。特別是女人這種感性的動物,一輩子大半的時間都在研究感情。
被他這麼一問,丁小北覺得很委屈,反問:“你沒被朋友背叛過嗎?”
“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遭遇過朋友的背叛,有的人甚至被所謂的朋友騙得傾家蕩產。但是,與其因為過去的人和事懊惱、傷心,不如多想想以後怎麼去看人、識人。為了那些傷害你的人,而放棄相信真正帶著善意的人是最傻的表現。等同於主動入套,主動延續別人加注的傷害。”顧岩峰頓了頓,又毫不客氣地說:“如果我是你,我會在看清楚她的人品後再深交。就算是她掩飾的好,看不清。我也會在劉雨萌剽竊你的策劃案時,就會去公證了這個策劃案,然後對她避而遠之。不會再給她機會害自己。”
丁小北承認,自己傻了、笨了,以為寬恕會讓劉雨萌感激自己。劉雨萌是感激她了,不過隻是用嘴感激的,最後卻用行動證明了對她的恨。
“良友難求。以後記住一點,人品不好的人不要將就著做朋友。除非你打算做救世主去感化她。要是沒救世主的無私度量,凡事還是先想想怎麼保護自己。人總要先學會了保護自己,才有能力保護身邊的人。”顧岩峰第一次與丁小北說這麼多話,而且談的還是私事。
丁小北點點頭,望著他的淚眼中閃動著感激。這是她離開啟維後,唯一得到的慰藉。
再次想起過往種種,她感慨傷痛的同時,又想起了一件事。
她打量著他,唇瓣無聲地動了幾下,才有些尷尬地問:“總監,我可以問問,為什麼你在看了那條關於我殉情的荒謬新聞後,忽然決定聘用我了嗎?”
她的臉上有些發燒,眼神閃躲,仿佛做了什麼虧心事。因為,她最想知道的不是他為什麼聘用她,而是他到底是不是同性戀……
“你覺得呢?”顧岩峰不答反問。
她的神色一窘,差點沒脫口問,因為我不喜歡男人,覺得安全?
好在,顧岩峰又接著說:“我覺得在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後,還能留在上海,留在這一行的小姑娘很堅強。”
他的話如同一陣清風,吹進她的心裏,吹拂得兩人之間的氣氛舒緩。她感激地微笑,“總監就沒覺得,我真的是同性戀嗎?”
“我知道你曾經是陳偉的女朋友。”顧岩峰似乎真的決定了坦誠以對,在她一愣後,不等她問,他又接著說:“你離職前,我在雅風見過你和陳偉。”
那天,他在雅風等薛雅欣下班,而她和劉雨萌坐在窗邊,她神采飛揚地講述著自己的夢想,自己對策劃這一行的狂熱。她的很多話都讓他覺得見解獨到。
後來,他有事沒有等到薛雅欣就出了雅風的門。恰巧陳偉隨後進了雅風。他透過玻璃窗,看到她拉著陳偉的手坐下,笑容燦爛。
“原來是這樣,我差點就以為總監是因為……”她驀地頓住話,把後邊險些脫口而出的話吞了回去。
“以為我是同性戀?”顧岩峰替她把沒說完的話說完。
丁小北尷尬地抽了抽唇角,還是不太確定,試探著開口,“那總監……”
“你放心,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沒有同性戀的傾向。”顧岩峰的話脫口而出,說完自己都是一愣,他為什麼要跟她解釋這麼多?被誤會了這麼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開口否定這個謠言。
“真的?”她驚喜地看著他。
他皺了皺眉,盯著她,“你似乎很高興。”
她唇角過份喜悅的笑容僵住,下意識地視線閃躲,仿佛聽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聲。她心虛地清了清嗓子,站起身,“總監,我先回去工作了。”
顧岩峰盯著慌亂轉身的她,深邃的雙眼中漸漸滲出了笑意。直到她已經走到了門口,他才忽然開口,“小北,你試著放下原本的策劃案。”
丁小北頓住腳步,轉身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間沒懂他的意思。
“如果你一直想著那個案子是最好的,一直想奪回那個案子作為對劉雨萌的報複,你就永遠無法超越那個案子。你要記住一點,我們每做一個策劃,都要力求超越上一個。如果能用新的構思,堅決不用以前設計的作品。超越自己,遠比超越別人更有成就感。這是我對自己的要求,希望你也適用。”
顧岩峰的話於丁小北而言可謂是當頭棒喝,她之前每每策劃黃酒的案子時,心裏都會有個聲音,要她拿回自己的東西。隨著這個聲音的頻繁響起,她開始煩躁,開始覺得所有的案子都沒有那個完美。這會兒她才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她不甘心把自己的設計送給劉雨萌用。她甚至有些期待與劉雨萌當麵對峙,揭穿她的醜陋。
誰知道陰差陽錯,老天到底是沒成全她。而這會兒想想,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麼的幼稚。
這一刻,顧岩峰在丁小北心裏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倍。這個男人有著一雙明亮的眼,一顆通透的心。她對他的崇拜,正日益加深……
“去忙吧。”顧岩峰說。
“謝謝你,總監。”丁小北感激地說。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碰,她為他萌動的心就要跳出嗓子。她怕被他識穿,心虛地笑笑,拉開門,快步出了他的辦公室。
他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門口,心口處不正常的跳動,讓他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怦然心動。若是按他的找老婆公式計算,丁小北絕對是不合格的那個。可是,心動卻來得不受控製……
丁小北很清楚,她隻要一回策劃部,那些複雜的視線又都會唰唰唰的投向她。
可是,她沒得選擇。不管她現在是什麼心情,都得回去。事情總要麵對,才能解決。
果真,她一回去,劉悅不友善的視線就狠狠地瞪了過來。讓劉悅替她去丟了人,她心裏不免愧疚。即便,並不是她求劉悅去的,劉悅想要取而代之的反應也是赤裸裸的。
不過也好,這種表現在麵上的人,不用太累去猜。
在丁小北的眼裏,劉悅想在工作上取得成績的出發點是沒錯的。但是,她事事都要遷怒於別人就過分了。就像是這次的事情,如果她這個案子沒有問題,劉悅就會在她回來後,心甘情願的把案子歸還她嗎?說到底,不管結果是怎樣的,劉悅都必然對她會有微詞。兩人的關係定型在這,多說無益。
丁小北打開電腦,從郵箱裏調出黃酒的備案。劉雨萌公證了那個策劃案,她想要拿回策劃案基本已經不可能。而且,顧岩峰說得對,她應該試著放下仇怨,試著去超越自己。
而丁小北越是淡定,劉悅越是不甘。她迫不接待的想要找阮俊傑問個明白。
丁小北“抄襲”一事雖然讓她丟了人,但她仍是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昨天她去見高總的時候,手裏拿著的卻是丁小北的策劃案,其中滋味隻有她自己明了。小阮總雖然說得很委婉,卻明顯和顧岩峰一樣,更欣賞丁小北。
其實,即便是她,也覺得丁小北很有靈氣。但是,她也不認為自己比丁小北就差了哪裏。丁小北有她的靈氣,她劉悅也有自己的紮實。她憑什麼就得服輸?
丁小北抄襲,等同於給了她機會為自己的設計爭取。她告訴自己,她絕不能再錯過這次機會。可是,顧岩峰的忽然回歸,讓她不安起來,她害怕他護著丁小北,奪走她的機會。
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出了策劃部,直奔阮俊傑的辦公室。
阮俊傑這會兒的氣還沒消,被顧岩峰掃了顏麵,他自然心有不甘。
他本來還想借著這件事情在父親和顧岩峰麵前威風一把,沒想到最後卻要父親請了顧岩峰回來救場。
下邊的人不知道公司為什麼這麼重視華伊黃酒的案子,但是他知道。
他越想,心裏越悶。正有氣沒地方出呢,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他斂了斂情緒,才說:“進。”
劉悅推門走了進來,小心地關好門,走到他的辦公桌前。
“阮總,華伊黃酒的案子我們是不是要重新準備了?”她問得委婉,卻也清晰的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阮俊傑一聽她提這事,一口怒氣又哽到了嗓子,麵上卻偽裝得雲淡風輕,“我會和顧總監研究一下,你先回去工作吧。”
顯然,這不是劉悅想要的滿意答案。
阮俊傑看著沒動的劉悅,問:“怎麼了?還有事?”
“如果這事交給顧總監,他肯定會護著丁小北到底。”她必須要為自己爭取,如果她自己都不能為自己爭取,那就沒人可以幫她了。
“為什麼這麼說?”阮俊傑仿佛真的聽不明白一般問。
“全公司都知道,顧總監和丁小北是男女朋友。”劉悅語氣肯定地說,仿佛她真的看到了兩人在交往一般。
阮俊傑沒想到她會如此的語出驚人,但是他看得很清楚,丁小北和顧岩峰絕對不是男女朋友。有人會拿自己的女朋友當誘餌下套的嗎?
這句話本身的意義不大,但是阮俊傑聽出了潛在的意義,那就是劉悅的決心。
“好。我知道了。”阮俊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回去再完整一下你的策劃案。我會力薦你。”
“謝謝你阮總。”
劉悅激動地致了謝,終於心滿意足地出了阮俊傑的辦公室。而辦公室內的阮俊傑,眸色漸深,仿佛在醞釀著什麼……
另一間辦公室中。
顧岩峰從一堆文件裏抽出其中一份文件,文件的封麵上赫然寫著:華伊黃酒策劃案,劉悅。他把紙張從夾子裏全部抽出,一張接著一張地扔進碎紙機裏。大概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這份策劃案並不是劉悅做的。而是他刻意放在這裏,留給丁小北看的。等到整份文件碎得一張不剩,他才站起身,向辦公室外走去。一分鍾後,已經出現在了阮俊傑的辦公室裏。
“阮總,我希望華伊黃酒的案子還是交給丁小北做。”顧岩峰開誠布公地說。
阮俊傑打量著他認真的神色,不禁想起了劉悅說的話。他笑笑,問:“顧總監,我很好奇,你是對自己的所有屬下都這麼力挺,還是獨獨力挺丁小北?”
顧岩峰麵不改色地回:“我做一切事情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更好地完成工作。如果需要開除丁小北才能促成華伊黃酒的案子,我一樣會開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