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視線微垂，不敢與顧岩峰對視。隻聽到他的聲音從頭頂砸來。
“這就是你改了又改的方案？”
丁小北的心一顫，沒有出聲，下意識地將頭低得更低。
顧岩峰盯著戰戰兢兢的丁小北，“回去繼續改。”
“好。”丁小北如蚊鳴般回了聲，卻沒有抬步，“總監，您是不是對我徹底地失望了？”
方案改了一次又一次，顧岩峰還是沒有半點滿意的意思。她真的覺得這是顧岩峰對她失望後生出的偏見。當一個人對一個人徹底失望，不抱有任何期望的時候，就像她對劉雨萌一樣，不管劉雨萌做什麼，她都會不滿意。她真的很擔心，顧岩峰現在對她也是這種情緒。
“如果你交上來的方案一直是這種水平，黃酒的案子我會換人。”顧岩峰半點情麵沒留，這讓丁小北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她很清楚，顧岩峰不是嚇唬她，也不是威脅她。在顧岩峰的手下，從來都是靠能力吃飯，容不得半點僥幸的。
她曾經因此沾沾自喜，以為自己這匹千裏馬終於遇見了伯樂。
可是，現在她開始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千裏馬了。
“我會努力的。”丁小北的保證沒了以前那股子勁。這源於她對上司猜度後，對自己的不自信，“我不打擾總監了。”
走出顧岩峰的辦公室，丁小北的心情已經低落到了極點。視線仿佛被蒙上了霧氣，她有些看不清前路。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顧岩峰滿意。她一向自認的好觸感，在壓力下，居然也變得遲鈍。
丁小北回到自己的卡座，調出黃酒的方案，目光呆滯地盯著屏幕，就快把自己看成對眼了，也沒看出半點靈感來。
“小北，怎麼樣？總監怎麼說？”馮海手裏拿著水杯，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辦公桌旁邊。
丁小北苦笑，搖搖頭。
“沒事。總監的要求一向高，這也是好事。”馮海笑著安慰她一句，拿著水杯向茶水間走去。
丁小北想了想，拿了水杯，也站起身，向茶水間走去。
馮海接完水，看她走進茶水間，走到桌邊坐下。
丁小北也走到桌邊坐下，感激地笑笑，“馮哥，你說我們那個策劃案差什麼？”
“怎麼了？被總監打擊的沒信心了？”馮海了然地問。
“有點。”丁小北苦笑，“總監說了，如果我再交不出他滿意的策劃案，他就換人了。”
“沒那麼嚴重，總監還是很寬容的。”馮海喝了口水，“我記得我剛進公司的時候，沒少給總監惹麻煩，他嘴上雖然痛批我，最後卻都擔下來，幫我解決了。”
“總監是很寬容，可惜我自己不爭氣。”丁小北低落地說。
她才一入職，顧岩峰就給了她兩個案子做。可惜，最簡單、最容易把握的案子，她卻沒有把握住。
“別這麼說。如果你剛入職就能立刻達到總監的要求，我們這些老人豈不是都白混了。”馮海調侃道。
丁小北被他的話逗笑，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
“努力吧。”馮海站起身，“我先出去工作了。”
丁小北又在茶水間裏自我安慰了一會兒，才接了杯熱水，走出茶水間。
舍不得放棄，就得付出努力，而不是一味的沉浸在哀傷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壓力太大，丁小北對著策劃案，再也找不到靈感了。
與其在公司裏找不到靈感，不如早點下班回家，在被窩裏尋找溫暖。
丁小北準時下班，今天出奇的沒有去擠地鐵，在公司門口打了輛的士，報上家裏的地址，無力地靠在座椅上，懶懶的不想動。
下班的時間，路上擁堵得厲害。出租車完全提不起來速度。視線被隨處可見的車輛沾滿，時而還會傳來刺耳的喇叭聲。人們急切的想要回家，在這樣的道路上，卻隻能龜速地行駛著。
曆經半個多小時，花了不菲的打車錢，丁小北才算是折騰到家了。
看著呼嘯著開出小區的出租車，丁小北想，看來坐地鐵也還是不錯的，最起碼車上人再擁擠，都不會塞車。
按開門禁，走到電梯前，看著電梯顯示屏上跳動的數字，她忽然就不想等電梯了。於是，她向一側的樓梯口走去。
她住在二十樓，入住以來，從來都是靠電梯回家。
今天，她忽然就想一步一個台階地爬了上去。才爬了一半，她就已經累得氣喘籲籲，爬不動了。她幹脆坐在台階上休息。
在電梯房裏，樓梯間永遠是被冷落的。空落落的樓梯間靜得仿佛與世隔絕。這樣的封閉空間，讓丁小北多了一絲安全感。她的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回憶過去種種，加之現在的不順利，丁小北在樓梯間哭了個暢快淋漓。
大哭了一場，心裏痛快了。而該麵對的，仍是要麵對。
站起身，丁小北堅持把另一半樓梯爬完，進了家門，也已經累得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她索性抱著筆記本，直接窩進被窩。漫無目的地在網上閑晃。
忽然，微博上一條已經被轉發了幾千條的微博吸引了她。而那條微博的內容，居然是她寫的今之心策劃案的縮寫版：深情煤老板為圓乳癌亡妻夢，親手設計內衣表愛意，創建內衣品牌“今之心”。今之心，為念你。
微博配的圖片，就是今之心北京唯一一家專賣店的照片。
丁小北心驚地點開那條微博，下邊的留言，更加讓她心驚膽戰。已經有跟帖的人，爆出了崔健的名字和一些資料。
再看看微博的發出時間，是兩天前。而大部分轉發是從今天開始的。
她慌亂地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手有些顫抖地撥通顧岩峰的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不等顧岩峰說話，她急忙說：“總監，出事了。”
電話裏有一瞬的沉靜，才傳來顧岩峰沉穩的聲音，“我已經知道了。”
丁小北的心裏一緊，“總監看到微博了？”
“崔總剛剛打了電話過來。”
“崔總……”丁小北想問，又有些不敢問，遲疑了半分鍾，沒能再發出聲音。
等不到她說話，電話裏再次響起顧岩峰的聲音，“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來解決。”
丁小北不禁紅了眼圈，顧岩峰在這個時候給的包容，無疑成了她能支撐下去的重要支柱。
但是，她不想自己惹出了麻煩，讓他收拾爛攤子。
她吸吸鼻子，語氣堅決地說：“總監，我想自己解決。”
顧岩峰沉默片刻後，才說：“我希望你分清重點，不要意氣用事。”
“總監，我不是意氣用事。我自己惹出來的事，如果我不能自己解決，而是躲在您身後，我一樣沒辦法全心全意地去做黃酒的案子。”丁小北語氣鄭重地道。
“好。你自己處理。”顧岩峰應了一句，又提醒說：“別耽誤了黃酒的案子。”
“一定不會。”丁小北打心裏的感激顧岩峰，他平日裏雖然嚴厲，但是這一刻他給予她的信任，讓她又重拾信心，有了衝勁。
掛斷電話，丁小北仔細地想了下這件事情。這個策劃案，公司裏看過的人隻有她和顧岩峰，如果不是他們倆發出去的，那問題就一定出在今之心那邊。
丁小北一下子就想到了姚翠，也許並不一定是她發上網的，但是她絕對拖不了幹係。
一番思量，丁小北決定給姚翠打個電話。
“你好，姚經理，我是信正的丁小北。”
“貴公司有處理辦法了？”姚翠的語氣很是不客氣，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友善。
“沒有。”丁小北果斷地回，“我這次打電話過來，是有事想問姚經理。”
“什麼事？”姚翠提防地問。
“我想知道，我給姚經理的方案，姚經理都給誰看過？”
“你這話什麼意思？”姚翠一下子就怒了，“信正是不是沒有誠意解決問題，想把問題賴到我們頭上？”
既然問了那樣的問題，丁小北就料定姚翠會發火。但是，想要解決問題，就必須知道前因後果。
如果不是信正的問題，信正又憑什麼背這個黑鍋？
“姚經理不要誤會，我也是想解決問題。”丁小北淡聲解釋一句，“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這邊願意報警處理。”
“報警？”姚經理譏笑著反問，“那條微博上並沒有指名道姓，警察是不會受理的。”
“我可以以設計被盜用為名報警，到時候還要請姚經理幫我作證，證明這個設計是出自我的手。到時候大可以讓網警出麵，調查一下那條微博是從哪裏發出的。也就不難調查出到底是誰做的。”丁小北說得有理有據，語氣認真。
“你先不要報警。”姚翠下意識的阻止，話落又趕緊解釋：“如果一旦警方把這件事情傳出去，一定會越鬧越大，我們不希望事情曝光，你應該很清楚。”
“好，那我等姚經理和崔總商量之後再做決定。”丁小北在心裏鬆了一口氣，“幫我向崔總致歉，我沒想到那個構思會讓他如此的抵觸，是我考慮不周。”
“好。先這樣。”姚翠一句也不想與丁小北多說，直接掛斷電話。
丁小北把手機放下時，還有些心有餘悸。所謂的報警，不過是她在嚇唬姚翠。顧岩峰怎麼可能會同意她報警，把事情鬧大呢。若是姚翠同意報警，她還真是騎虎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