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菜了嗎?”丁小北看向張紅問。
“點過了。我們大家一起點的。”張紅回。
“還點了瓶不錯的紅酒,小北不介意吧?”王美美接過話。
“不介意。”丁小北笑笑,心裏卻在估算著王美美那個不錯的概念。這個場合並不適合多問,她隻能自我安慰,大家都是同事,他們應該也不至於出手太狠。
來之前,她本來準備請大家喝黃酒的。但如今同事們先入為主的點了紅酒,就更加讓她意識到了一點,紅酒在國人的酒桌上占有了怎樣的地位。隻怕在座這些參與了黃酒項目的人,也沒有什麼人真的喝過黃酒。
不過,這個時候她顯然不能把這些事情拿出來說,弄得大家心裏都不舒服,她這頓飯也就白請了。
這時,服務員拿了醒好的紅酒過來。丁小北趕緊收起思緒,接過服務員手裏的紅酒。
“我來,你出去吧。”她說著最先走到顧岩峰的身邊。所有人都知道,顧岩峰是滴酒不沾的。平時和大客戶出去,也多半約在咖啡廳、茶樓。丁小北自然不知道這些,但她知道上次同學會上顧岩峰是沒喝酒的,她卻沒有深想,真當他那天回家開視訊會議去了。而今晚他既然應約而來,自然不會拆她的台。
她不知情,想法單純,但別人是知情的。不免被她的舉動驚到。不理解她是真不了解顧岩峰,還是真有能力讓顧岩峰破例。
一時間心思各異,視線卻全都落在了丁小北和顧岩峰的身上,想要探究兩人的關係到底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紅色的液體順利地流入顧岩峰的杯中,他全程竟然沒有半點反應。
“謝謝。”他對丁小北說。
還處在驚訝中的眾人,被顧岩峰的聲音驚醒。這會兒更加認定了兩人的關係匪淺。
丁小北一個挨著一個給眾人倒了酒,最後給自己也倒上,舉起酒杯,有些緊張地說:“我敬大家一杯,感謝大家對我工作的支持。”
她這話說得雖然讓策劃部的人受之有愧,但誰不想在老大麵前被肯定呢?沒人會閑到在領導的麵前說,我們沒支持過你,也不打算支持你。
眾人的視線不免偷偷看向顧岩峰,等著看他的反應。見他站起身,眾人驚訝之餘,紛紛起身,碰杯,一杯酒下去,和丁小北之間的關係就已經有了緩和。但誰都不知道,並不是這杯酒的功勞,而是領導的反應,改變了他們的態度。
丁小北並不勝酒力,一杯酒下去,胃裏就已經開始不舒服。她趕緊夾了兩口菜吃,又舉起第二杯酒,對顧岩峰說:“總監,我敬你,感謝總監給我機會和對我工作的支持。”
顧岩峰依舊爽快地端起酒杯,與丁小北碰了下,一幹而進。
這樣的顧岩峰,讓眾人不禁懷疑以前的種種莫非假象?於是,自然有人蠢蠢欲動,也想要給他敬酒。隻是,酒杯還沒端起來,就聽他說:“晚上我還有工作要處理,不能再喝了。你們好好喝。”
顧岩峰的話從來都跟聖旨一樣有效,想要敬酒的人自然都瞬間打消了念頭。而今晚顧岩峰唯一喝的兩杯酒,都是丁小北發起的。這讓眾人不禁更加肯定了丁小北的地位。
丁小北雖然不知道顧岩峰滴酒不沾的前因,但這會兒肯配合她,她還是打心裏感激的。
這頓飯的氣氛有些怪,但是大家卻表現得和樂融融。
席間,一向不太會喝酒的丁小北,從頭到尾挨個敬了酒。對這些前輩,一一表示了自己的尊重之心。
相比她的活絡,顧岩峰更像是一尊佛,坐在那沒幾個敢湊過去。他身邊的張紅,主動說了幾句話,都被他不冷不熱的態度打擊得沒了興趣說話。
丁小北借著酒勁,有一句沒一句的跟馮海說了很多話。
“馮哥,我上學時就看過你的作品。”
“哦?”馮海愣了下,有點沒想到。
“我們老師拿你的作品做範例,她說你是少有的青年才俊,讓我們學習。”丁小北說了謊,這是她來之前就想好的說辭。這會兒借著酒勁才能有勇氣說出來,心裏卻不禁泛濫開一股酸楚的滋味。
她一向不屑於阿諛奉承,但是在馮海這種過於自負的人麵前,隻能出此下策。你隻有在他麵前表現出了百分百的崇拜,他才會願意配合你。
“還有這回事?哪個作品?”馮海興致勃勃地問。
“就是滿盈公司的周年慶。”丁小北不假思索地回。好在她做了功課,知道在她大學時,馮海的這個策劃案已經很紅,被報紙雜誌評選為十大最具特色的周年慶。滿盈公司也因為周年慶的成功,把所有的策劃案都交給信正。所以說,馮海絕對有自負的資格。
“哈哈。”馮海愉悅地笑起來,“我也沒想到滿盈的案子會那麼成功,後來還有很多人仿照我的案子。”
少年得誌,向來是人最難忘懷的驕傲和榮譽。
“對,那時候馮哥的案子都成了周年慶的潮流了。”丁小北說著舉杯,“來,馮哥,我敬你,以後還得跟著馮哥學習。”
馮海爽快地舉杯,兩人啪地碰了杯,一起一幹而進。
丁小北放下酒杯,口齒不清地說:“馮哥,我剛入行,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如果我做錯了事情,你不要客氣,一定要罵我,罵到我進步為止。”
丁小北這話並不是完全為了哄馮海,她真心希望公司裏有一個前輩可以提點一下自己。誰出道沒被師父罵過?
馮海也喝到了量,本身也不是個有心機的人。丁小北今天給足了他麵子,他心裏的那口氣自然就順了。
“你放心吧。以後在公司裏有事就找馮哥。”
“謝謝馮哥。”丁小北忽然發現,馮海也不是很難溝通。或許,真的是她一開始就用錯了方法。
有些人吃軟不吃硬,有些人吃硬不吃軟,做事自然要因人而異。而馮海恰恰是前者。
酒越喝越多,索性氣氛難得和樂融融。所有人都以為顧岩峰會早早離席,不想他就像一尊佛一樣坐在那裏。
一開始大家還有些拘謹,後來發現他也沒有殺傷力,就直接把他當成了雕像,冷落在那裏。
一直到晚上十點,顧岩峰在眾人沒有留意的情形下,出了一趟房間。再回來,一整晚基本沒開口說話的他,忽然出聲。
“差不多了,都散了吧。明天上班別遲到。”
他的一句話把喝得開心忘我的眾人拉回現實,迷迷糊糊的丁小北早就有些堅持不住了,一聽說要走,趕緊口齒不清地說:“我去買單。”
“不用了,我買過了。”顧岩峰淡漠地說。
眾人聞言,不禁麵麵相覷,各懷心思。顧岩峰雖然是個大方的人,平時沒少請客,但這次丁小北想要收買人心,卻是他結賬,不免讓人聯想翩翩。
剛剛站起的丁小北,有些反應遲鈍地看向顧岩峰,說:“那怎麼行,說好我請客的。”
顧岩峰沒理她,徑自走到她的身邊,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多少錢?我還給你。”丁小北口齒不清,固執地彎身去拿包,腳下虛浮,向一側晃去。
顧岩峰下意識地扶住她,她就靠進了他的懷中。
“其餘男同事把女同事安全送到家。”顧岩峰交代一句,大方地扶著丁小北向包房外走去。
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包房裏,眾人還有些回不過神。
之前顧岩峰對丁小北的態度,大家都是靠猜。今晚可謂是毫不避諱的大秀甜蜜了。這事發生在別的同事之間許是沒什麼,但顧岩峰不同,他平時一副閑人勿近的樣子,這會兒主動照顧女同事,還不說明情況?
顧岩峰自然沒想到下屬的想法,即便是他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向來就是個我行我素的性格。
他扶著腳步虛浮的丁小北出了飯店,走到自己的車旁。他將她扶上副駕駛的位置,交代一句“係上安全帶”,才關上車門,走到另一側上了車。
丁小北也沒係上安全帶,側頭靠在座椅上,神態憨傻、認真地看著他,說:“酒後不能開車。”
顧岩峰看著醉態盡顯的她,俊臉黑了黑。他今晚就喝了一點紅酒,還是幾個小時前喝的,這會兒酒氣已經完全散去,又怎麼會是醉駕?
不過,他沒習慣跟她解釋這麼多,冷硬地又提醒道:“把安全帶係上。”
“你為什麼不理我?”丁小北癟癟嘴,忽然覺得心裏很委屈,“顧岩峰,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如若不然,為什麼總給她出難題?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她也不會有今晚的舉動。這會兒,她的胃裏翻騰得厲害,心裏越發委屈。眼淚隨之湧了上來,她哽咽著問:“為什麼生活這麼難?”
她想起今晚扯瞎話,虛偽逢迎,羞恥感頓生。但她不後悔,她不但要保住飯碗,更想保住這次機會。人在現實麵前,總要屈就,低頭。
顧岩峰定定地看著淚眼婆娑的丁小北,微擰眉心,眸光微微一閃,仿佛有一絲什麼情緒劃過。隻是這情緒一閃而過後,他的眸光便沉靜得如一潭湖水,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丁小北以為自己想得已經足夠清楚,這會兒顧岩峰愛理不理的態度還是勾起了她的委屈,往事隨之浮上心頭,她哽咽著呢喃,“為什麼簡單的做人就要被傷害?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是傻瓜?”
丁小北的記憶直接斷了檔,也記不清顧岩峰到底有沒有回答她這些問題了。僅存的記憶片段就是顧岩峰送她回的家。她甚至不記得昨晚到底買單沒買單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稀裏嘩啦的向顧岩峰倒了一堆的心裏話,可是具體說了什麼,第二天一早,她想到頭疼也沒想起來。
拍拍發疼的頭,她從床上飛快地爬起,拎起扔在地上的包,迅速地翻出錢包。她看著裏邊一張沒少的錢,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她又趕緊摸出手機,查看有沒有信用卡的轉賬信息。結果,還是沒有……
她懊惱地揉揉發,真不該喝那麼多酒,把自己喝斷片了。她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糟糕,遲到了。
她沒時間再糾結,飛快地衝進洗手間,洗了臉,豎起長發,又飛快地衝出門,向公司趕去。
一進策劃部,大家的視線都齊刷刷的向她掃了過來。一個個麵帶微笑,但那笑容看著卻又含著些深意。
丁小北禮貌地回以微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從抽屜裏拿出昨天做好的文件,站起身,向總監室走去。
她一離座,王美美立刻探頭去問身邊的張紅,“你說她和總監到底是不是那個關係?”
“這還用問嗎?”張紅投給她一個白癡的眼神,“她昨兒請我們大夥吃飯不就是想告訴我們他倆的關係?讓我們以後都老實點。”
王美美撇了撇嘴,老大的不高興,“後來還不是總監請的。”
“總監一個大男人怎麼會讓自己的女人拿錢?”張紅不以為然地回。
“你看她昨晚喝得東倒西歪,直往總監身上粘。”王美美毫不掩飾自己嫉妒的語氣,“我還是覺得他們倆不像是正常的男女朋友。”
“不是正常的,就是暗處的唄。”張紅嗤笑一聲,神情裏透著些鄙夷。
王美美掩唇笑了笑,滿意的收回頭,繼續埋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