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第一次“中槍”(1 / 3)

丁小北從來沒有想過,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自己,有一天會成為社會趣聞的頭條人物。

當閃光燈對著她閃動,記者犀利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拋向她時,她隻覺得有些蒙,唇口木然得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任由記者臆想。

然後,便有了當天的趣聞頭條——女同性戀海邊忘我纏綿,疑為殉情。

一陣悠揚的音樂忽然在安靜的室內響起,卻仿若午夜凶鈴一般,嚇得丁小北一哆嗦,驀然回神,收回已經盯了電腦屏幕半個小時的視線。

她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我男人”三個字,有些遲疑地接起電話。

不等她開口,對麵的男人已經發難。

“小北,我媽看到新聞了。”

丁小北的唇瓣動了動,又轉頭看向電腦屏幕上那讓人哭笑不得的自殺新聞。

聽不到她的回答,對麵又急著說:“你知道,我媽很傳統。”

丁小北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口的怒意,重重地點頭,縱使他根本看不到。

“行,我成全你。”她想說得輕鬆,卻難免恨得咬牙切齒。

“小北,話不能這樣說。”陳偉的語氣略顯不滿。

“陳偉……”丁小北努力壓製的怒氣就要噴湧而出,陳偉大概見勢不妙,當即說:“謝謝你。小北,我祝福你們。”

丁小北的怒氣被他含著喜悅的聲音徹底勾起,剛要發作,他就已經掛斷電話。

“啊——”

她氣得嘶吼,抬起手,正要將手機摔出去泄憤,手機卻像求救一般拚命地響了起來。

她看也沒看來電顯示,就接了起來。

“陳偉,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電話另一端片刻的沉寂後,傳來一道心虛的女聲。

“……小北。”

丁小北愣了下,尷尬地清清嗓,“是你啊。”

打來電話的人是她的閨蜜楊佳琪,同時也是陳偉的舊鄰居。

“對不起……”楊佳琪有些心虛地小聲道。

“楊佳琪,你行了。”丁小北打斷她的話,她真的不想再聽任何人提起那件丟人丟到家的事情。而且,楊佳琪的立場也不適合參與到這事裏。

“如果昨晚我去陪你,就不會出這檔子事了。”楊佳琪越說越愧疚。

她這樣一說,丁小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你昨晚去哪了?昨晚你媽打電話給我,說找不到你。”

“我……”楊佳琪被問住,結巴半天,“我手機沒電了。”

丁小北擰了下眉心,下意識覺得有點不對勁,卻沒有深想。

“都怪該死的陳偉,如果不是因為他,你也不會……”楊佳琪不滿地念叨,恨得咬牙切齒。

“楊佳琪,我隻說一次,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陳偉和昨晚的事情。”丁小北語氣鄭重地警告,“先這樣,我還要找工作。”

她果斷地按斷手機,想了想,索性關機。

楊佳琪,她的死黨,大學一個寢室的同學。她知道楊佳琪擔心她,但有些事情不是關心就能解決的。特別是這種丟人的事情,誰都想遮著掩著,不想暴露在陽光下。再則,感情的事也不是誰出來斷個對錯,就能抹平了事的。

她抓了抓淩亂的頭發,雙手無力地下滑掩住疲憊的麵容,身體卷縮成一團。她的脊背輕輕顫抖起來,淚水很快溢出指縫。即便是在自己的小窩裏,她也沒能放肆地哭出聲。

很多時候,你的哭聲沒人心疼,沒人能懂,那哭出聲又給誰聽呢?好比摔倒的小孩,父母在身邊,自然可以放肆的大哭,等著父母將自己扶起。可若是父母不在旁,就算是你疼得無聲流淚,也隻能自己咬牙爬起,不可能一直趴在原地嚎啕大哭,等著路人扶你。

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讓丁小北的生活就好比坐過山車似的,考驗著她的抗壓能力。

手機的鈴音再次響起,打斷丁小北無聲的哭泣。她吸了吸鼻子,拿過手機,屏幕上跳動著“房東”兩個字。

略微平複了一下情緒,她才接起電話。

房東阿姨的聲音響起,“小北啊,我剛剛給雨萌打電話,她說房子她不租了,讓我問問你。你這邊還租嗎?”

丁小北還掛著淚水的眸子一滯,良久沒能發出聲音。

房東阿姨聽不到她的回複,又急著問:“小北,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丁小北這才回神,“我聽到了。阿姨,您讓我考慮下。”

“行,你盡快給我答複。”

“嗯。”丁小北掛斷電話,臉色較之之前更難看了些。

就在昨天,她被定性為出賣公司機密的不良分子,失去了工作。而舉報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與她同吃同住的好姐妹劉雨萌。上午她還在因為策劃總監薛雅欣懷疑是劉雨萌做的,而找薛雅欣據理力爭,為劉雨萌辯解。下午,劉雨萌就舉報了她。多麼可笑的事情。

丁小北找劉雨萌對峙時,本以為她會否認。可是,她不僅眼含憤恨,得意,決絕等情緒地承認了。還狠狠地又給她補了一刀。從手機裏調出一組陳偉和薛雅欣的親密照,送到了她的眼前。她這才明白為什麼不管她怎麼否認,薛雅欣都還是給她定了罪名,硬是將她踢出了公司。但她想不通劉雨萌為什麼這麼對她,難道僅僅是為了討好上司薛雅欣嗎?那一刻給她的打擊遠比失業的打擊來得更重。

倍受打擊的丁小北本來想找好友楊佳琪喝酒訴苦,誰知道楊佳琪臨時有事放了她的鴿子,派了她一姐妹來。丁小北也認識這人,很能喝,絕對有爺們的豪爽。隻是,她們都沒曾想她還有一顆爺們的心。

丁小北隱約記得,昨晚喝到高潮時,這姐妹說了句,“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以後跟我過吧。”她當時還沒心沒肺地回,“好啊好啊,以後就跟你了。再也不要那些臭男人了。”

這段對話放在正常的朋友之間自然沒什麼。可是,誰知道那姐妹是非正常情況。大概就是丁小北的這段話讓那姐妹鼓起了勇氣。在清晨的美麗海邊,被記者抓包的時候,她已經解開了丁小北三顆扣子,手正往裏伸去……

至於為什麼說她們是殉情,丁小北也是在報道上看到的。據說是晨練的大姨看到她們手牽著手躺在車裏,車座上還有散落的藥片,到處都是啤酒罐。現場證據看著確實不像是好事,可是大媽不知道那些藥片不過是維生素。她們喝到高興時,那姐妹翻出來一瓶維生素說:“如果這瓶是安眠藥,你敢吃嗎?”

丁小北被問得愣住,就聽那姐妹說:“如果不敢死,就好好地活著。不死不活的那是行屍走肉,不如死了。”

不得不說,這話還是讓丁小北狠狠一震。兩人繼續把酒言歡,她也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酒,隻記得最後兩人躺在放倒的座椅上,看著對方嘿嘿傻笑,再然後就睡了過去。

這就這樣,那瓶曾被她們比喻成安眠藥的維生素被晨練大姨當成了自殺性毒藥。使得那姐妹對她伸向狼爪時,被暴露在了記者的鏡頭下……

而早就已經劈腿的陳偉,居然無恥地借著這件事甩了她。

丁小北從淩亂的思緒中抽出,她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怨恨誰,詛咒誰。現在劉雨萌不住在這裏了,她要麼一個人負責全部房租,要不然搬出去。可是,一時間她往哪裏搬?想了想,她縱使心裏再不情願,還是起身進了洗手間。她要去趟公司,辦了離職手續,才能拿到剩下的工資緩衝一下。

洗手間裏,劉雨萌的個人用品已經消失不見,想必是昨晚她沒回來時搬走的。衣櫃裏,亦是如此。丁小北簡單地換了衣服出門,不想讓自己過多沉浸在悲傷中,隻因在這座無依無靠的城市裏,她還要繼續活下去。

進了公司,丁小北直接上了十樓薛雅欣的辦公室。她是沒臉再去七樓的辦公區,接受同事目光的洗禮了。今早的新聞鋪天蓋地,媒體打著同情的幌子,不辨事實的胡亂報道。讓她真恨不得找個地洞轉進去,不用麵對別人評論的目光。

掛著“策劃總監”門牌的辦公室門前,丁小北停下腳步,敲門。

過一會兒,裏邊才傳來薛雅欣的聲音,“請近。”

丁小北推開門,剛邁進辦公室一隻腳,卻驀地頓住腳步。

薛雅欣辦公桌前的男人,隻看背影,她也認出了是陳偉。辦公桌裏的薛雅欣看到是她,輕輕皺了下眉心,火紅的唇瓣竟是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丁小北這會兒也回了神,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放下手裏的離職表格。

她盡量忽略一旁的陳偉,說:“我是來辦離職的,麻煩薛總監簽字。”

陳偉看到是她,尷尬地清清嗓,站起身,顯得很刻意地說:“雅欣,你先忙,我們剛才談的公事晚點再說。”

丁小北聞言冷嗤,眼中鄙夷閃現。還裝,好好裝。

陳偉臉上強撐的笑容僵住,剛要轉身,就聽薛雅欣說:“陳偉,今晚你先回家,我有個聚會晚些回去。”

陳偉臉上的神情開始龜裂,心虛地瞟向丁小北。

丁小北的神情也開始繃不住了,心底一股火竄起。她真恨不得拿著手裏的包狠狠地砸這兩人一頓。但是,她告訴自己不能,在這裏打架,她顯然占不到上風。若是引來了其他人,隻能讓自己更難堪。

陳偉應了聲好,心虛地快步走出辦公室。

聽到辦公室的門嘭地關起,丁小北把桌子上的離職表格往前推了推。

“麻煩總監簽字。”

薛雅欣看也不看離職表格,唇畔的弧度更深了些,“看來這兩天給你的打擊很大,一夜之間竟然長進這麼大。”

丁小北的性格衝動,沒少為了給劉雨萌出頭跟薛雅欣和其他同事衝突。

“成長總是需要代價的,我應該感謝總監讓我看清現實。”丁小北忍下心裏的痛和憤怒,撐起唇畔的弧度。她絕對相信,薛雅欣這會兒更希望看到她失態,那她憑什麼讓她如意?

“作為你的上司,給你最後一句忠告。下次選擇朋友和愛人之前,先學學怎麼看人。”薛雅欣說著拿過離職表格,在上司那一欄迅速簽上自己的名字。

丁小北到底是氣不過地說:“既然總監覺得我看人不準,把垃圾當寶,總監又何必撿回去?”

薛雅欣也不生氣,笑笑說:“因為我懂得廢物利用。”

丁小北愣住,她怎麼想都想不到薛雅欣會這麼說。她不禁好奇,如果陳偉和劉雨萌聽到這話會是什麼心情?不過這好像不是她該關心的問題。

“你就不好奇劉雨萌為什麼舉報你嗎?”薛雅欣打算今天讓丁小北死的明明白白。這也是她的個性,強勢,仿佛永遠都能駕馭一切。

丁小北沒有出聲,靜默地等著她繼續。

“劉雨萌入職考試的方案民族黃酒已經被合作商看中,公司很看重這個客戶。”薛雅欣毫不避諱地說。

丁小北的神情徹底僵住,她終於明白劉雨萌為什麼這麼對她了。

民族黃酒,民族黃酒,那是她的方案。

她的鼻子泛酸,眼底湧上水霧。她一度認為劉雨萌會陷害她是迫於薛雅欣的強權,沒想到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不禁想起閨蜜楊佳琪說過的一句話,“小北,離劉雨萌遠點,這個女人對自己的親媽,親哥哥都無情無義,會真心對你好?小心她哪天坑你一把,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為人處事,以處事看人品。她卻帶著學生的心態,以感覺看人,以人看事。所以,她對劉雨萌悲慘的出身充滿了同情。即便公司裏有人親眼所見劉雨萌對親生母親的冷漠,對窮困親哥哥的嫌棄和鄙視。她還是願意相信這個總是以她馬首是瞻的女孩是有苦衷的。她知道,不是劉雨萌的演技好,是她一直傻傻地堅信哪怕她對別人再無情,對她真心好就行了。現在想想,那些對至親都可以無情無義的人,對朋友又怎麼可能真心?揚言一輩子要做好姐妹時,不過是有利可圖。

劉雨萌的背叛不同於陳偉的劈腿,在人性和識人方麵,劉雨萌給她好好的上了一課。

她吸吸鼻子,不讓眼淚落下。她知道這會兒不管她說什麼都沒用。薛雅欣既然知道這是劉雨萌將她踢出公司的原因,就代表她是知道內情的人。而她要的不是事實真相,是民族黃酒的方案。

“謝謝總監讓我明白真相。”丁小北拿起桌上的離職表格,向門口走去。

薛雅欣看著她的背影,收起唇角的笑,眼神深遠。她向來不喜歡控製不了的人和事,丁小北就恰恰犯了她的忌諱,為了劉雨萌衝進她的辦公室跟她據理力爭。在丁小北眼裏這是朋友義氣,但在薛雅欣的眼裏,這是不成熟的表現。這裏是職場,不是學校。薛雅欣想到了丁小北有一天會栽在劉雨萌的手上,她並不同情丁小北。自己看人不準,怨誰?而且,誰不是在跌倒受傷中成長起來的?

正式在舊公司啟維公關策劃離職後,丁小北很快加入了找工作的大軍中。

丁小北已經不記得投出了多少份簡曆,她一麵期盼著答複,一麵害怕麵試時,被人認出她曾上過新聞。就這樣,她每天都在忐忑和期待中備受折磨。

她也去麵試了幾份工作,最後都因為她的心虛而告吹。

最後,還是楊佳琪介紹她進了自己的公司信正公關,一家和啟維一樣以策劃各種大型商業活動、商業營銷為主的公關策劃公司。與丁小北原本就職的啟維公關相比,可以說是高就了。隻是,這卻不是個能讓人高興的局麵……

而在這座大城市裏,可以讓人一眼記住的人實在不多。即便是像丁小北這樣的“新聞人物”也不例外。

丁小北從一開始擔憂得不敢隨便出門,這會兒完全已經可以抬頭挺胸地走在陽光下。

可是,縱使陽光再溫暖,卻仍是有它照不進去,曬不暖的角落。比如,心底的傷。

丁小北漸漸包裹起自己的心,小心翼翼的試讀著身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心。

曾經,她以為隻要臭味相投,便能惺惺相惜。摔了一個大跟頭後,她才明白人心是一門很大的學問,並非以心換心這麼簡單的對等題目。

信正創意總監的辦公室門前,丁小北停下腳步,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

她的眸中閃過糾結,好看的秀眉就快被擰到了一塊去。

裏邊坐著的男人出了名的壞脾氣,她必須小心的伺候著,以保住剛剛找到的飯碗。

她輕輕地敲了三下門,裏邊隔了一會兒,才傳來聲音。

“進來。”

她的心一緊,進這間辦公室,她十次有九次會挨罵。偶爾一次不罵她,也不會給她好臉子看。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被罵哭了兩次。等到後來知道從他就職以來,已經罵跑了十來個助理的時候,她忽然覺得這份工作也蠻有挑戰性的。但是,這樣的想法並不能消除她每次見他時的緊張。

於是,每次進這間辦公室前,她都會在心裏告訴自己,“對著顧總監,好過對著嶽不群。”

在她心裏,嶽不群是偽君子,而顧岩峰是真暴君。

沒錯,她就是這位暴君今年的第三位助理。她的誌向雖然在策劃,但為了吃飯,她隻能暫且找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幸運的是,顧岩峰所負責的部門是策劃部。她可以跟著開會,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