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我沒有錢,沒有家庭背景,沒有鄰家女孩那麼好的口碑,你不要離我那麼近,不想拖累你。”
屋外太陽高高掛起,被照到的枝葉仿佛是透明的綠。桌上的咖啡散出搖晃層層疊疊的薄氣瞬間泯滅在空中,播放器裏也切換了另一種風格的歌。
李江檣看著她的眼睛,她滿眼語焉不詳的哀傷:“顧玦,交朋友是為了能一起享受快樂的事,一起承擔一個人無法承擔的磨難,這並不是拖累。”
“那就更不行了,我不僅沒有朋友,我還沒有快樂,我不能讓你無緣無故的和我一起不快樂。”她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謝謝你的咖啡,我得走了。再見。”
李江檣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可一出口就變成了“再見。”他起身送她到門口,他覺得消失在拐角的她,連背影都是落寞的。
沒有快樂的人,不算可憐;連快樂都害怕擁有的人,才是最需要朋友關懷的。
而顧玦從來都不敢奢望會有什麼朋友,也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她們覺得她髒,而她也覺得不需要。
她不是街角眼巴巴等待別人來施以同情心的乞丐。她可以自食其力,可以忍受冷嘲熱諷,可以無堅不摧,可以強大得猶如古戰場不畏生死的戰士,可唯獨不可以接受憐憫。
所以當她走進樓道,新搬來的鄰居阿姨熱情地送給她一碗紅燒肉而她也準備接受,但新鄰居突然說“家裏的事都聽說了,可憐的孩子,難怪那麼瘦”的時候,她整張臉都垮下來了,她又重新遞給了阿姨:“很感謝你的紅燒肉,但是如果好意被強加上同情,那麼我覺得這盤肉我是吃不起的。所以阿姨,請您拿回去吧,我並不缺。”
阿姨神色怪異地看著她,十分不滿地扭頭就走:“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還真是一家子的神經病!”
好心是沒有錯的,可這並不代表所有人都得接受你所謂的好心。
顧玦打開門時,被家裏的情況嚇了一跳,滿屋狼藉,像遭了賊。她驚慌地走進去,顧青雲突然從她的臥室裏跑出來,他滿眼的血絲,身上還帶著傷口。
“顧玦,你有沒有錢?快點給我錢!”他抓著她的肩膀,神情像是饑渴的狼。
“你幹什麼呀顧青雲,我哪裏有閑錢給你。下學期的學費還沒有著落呢。”她推開他,想要收拾髒亂的房間。
“什麼學費!你老子我都快要被追債的人給打死了你還上什麼學!我知道你有錢,快把錢給我!”他拉扯著她的書包,課本作業全都散落在地,尋找無果,他額頭的青筋跳動得厲害,他從廚房裏抓來一把菜刀,伸向背對著他的顧玦。
“死丫頭,你今天不給我錢我就殺了你信不信!”顧青雲內心的渴望太過強大,以至於連親人都不在乎了。
脖子被割出了血,順著她潔白的校服滴下來。她顫抖著不敢亂動:“顧青雲我求你不要亂來,你把刀放下,我給你錢,我現在就找錢來給你。”這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像一整片黑色天空,籠罩在羸弱的女生身上,籠罩得她快要窒息。
顧青雲拿到了顧玦藏在長靴裏的錢後幾近發瘋地跑出去,顧玦則躲在衛生間裏不敢放聲地哭泣,門緊緊地關著,仿佛可以隔絕萬物,可以將那些傷害她的事情阻擋在外,可以至少有一點點的時間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