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小虎又一次被凍醒了。聽著外麵呼呼的風聲，小虎再也睡不著了。
工程都完工半個多月了，工頭兒老張就是不發工錢，眼看天越來越冷，誰也沒帶厚衣服，怎麼受得了呢！工友們幾次找老張要錢，他總是拖著不給。昨天，小虎去老張的屋裏要工錢。小虎和老張是村鄰，他就是撲奔老張來的。小虎想：別人工錢拖著不給，我的你總得給吧。沒想到，老張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再等些天吧，不要再來煩我了，我也著急，錢一到手我就發給你們，還能黃了你們的咋的？看著老張被爐火烤得通紅的臉，小虎低聲下氣地叫了聲張叔，說我聽說錢早就撥過來了，你就先把我的那份兒給我吧，我想……沒等他說完，老張大聲說：“想什麼想？”老張陰沉著臉接著說，“誰說錢下來啦？誰說的你衝誰要去！”
小虎很生氣，要不是爹有病，他也不會沒念完高中就出來打工，不就是想掙幾個錢兒給爹治病嗎？你老張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難處。
想起家裏，小虎再也躺不住了，他哆哆嗦嗦爬起來，摸出了工棚。他在帳篷邊上撒了泡尿，冷得他隻打“牙幫骨”。想起老張住著熱乎乎的屋子，他就氣得發抖。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躡手躡腳地摸到老張住的房子前。媽的，不給工錢，還讓我們住在四麵透風的破帳篷裏挨凍，你卻睡在暖暖和和的屋子裏，我讓你也嚐嚐受凍的滋味兒。小虎要砸老張窗戶上的玻璃！可他的手舉了好幾次，也沒把磚頭扔出去。
小虎心裏很矛盾：讓他受點兒凍又能頂啥呢？工錢不還是拿不到手嗎？但轉念一想，不行，是老張把他帶出來的。別人的工錢你拖著不給，我的工錢你也不給，難道你想攜款逃跑不成？你不仁，就別怪我王小虎不義。
“嘩啦！”玻璃的破碎聲在靜靜的夜晚傳得很遠。
小虎逃回工棚鑽進了被窩。不知是害怕，還是凍的，他渾身瑟瑟發抖。過了好長時間，沒聽到外麵有什麼動靜，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快醒醒！快醒醒，出事啦！”工友宋禿子把小虎喊醒。當小虎看見停在老張房前的救護車時，他的腿就軟了：壞了，一定是用勁兒太大，把老張給砸壞了。怎麼辦？我不能在這等著警察來抓我呀！小虎連早飯都沒吃，就背起行李逃回了老家。
小虎把腸子都悔青了，要是真把老張砸壞了，工錢拿不回來不說，指不定還得搭上多少醫藥費呢；要是把人家給砸死了……小虎不敢往下想了。
小虎提心吊膽地過了半個月。
那天下午，一輛出租車停在了王家門前，隻見老張夾個皮包，一臉嚴肅地走下車。小虎看見老張，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老張一邊向屋子裏走，一邊喊：“小虎！小虎！你以為你跑了我就找不到你啦？你躲到天邊兒我也能找到你！”說著，老張就進了屋。
小虎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張叔，我錯了，是我一時糊塗……”
看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小虎，老張哈哈大笑起來。他扶起小虎，說我本想好好教訓你一頓，看來你已經知道錯了。說著，從皮包裏拿出一遝錢，說前些日子工錢的確沒撥下來，讓你們多受了不少罪，張叔對不住你了，這是你的工錢，你數數吧。
小虎接過錢，眼淚劈裏啪啦地掉下來：“張叔，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你打我吧！”
老張笑了，又拿出500元錢，說看你這孩子說的，張叔哪能打你呢？我不但不能打你，我還要感謝你呢！這500元是我給你的獎金，我可不是獎勵你砸我的玻璃，我是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呀。
原來，那天早上小虎看到的救護車的確是來搶救老張的，不過，老張並沒有受傷，而是煤煙中毒。醫生說，要不是有人半夜砸碎了窗玻璃，老張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