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謝……
我的腦海裏猛然閃現出那日在鬼君祠，那鬼君最後離開前望我的那一眼，心中溢出別樣的感覺來。
趙大哥說完，一旁的即墨仙尊終於不在同衣袖作戰，抬了眼與趙大哥道：“說完了？那本尊便送你回去。”言罷，拂袖一揮，殿內還哪裏有趙大哥的影子。
諸事畢，仙尊便起了身，大步走向門口，眾人見禮。待他行至門邊，卻又忽然停了腳步，微微側過頭來。
“我那徒兒，可算是過了考核？”
這話自然是說與路瑤的，路瑤猛地一驚，趕忙點頭道：“有如此證據，定是要作數的。”
“唔，”仙尊大人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右手捏了個訣，腳下便生出層雲來，卻也不曾即刻離開，大殿內一片沉寂，眾人皆不敢用力呼吸，因而那人最後那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將所有人砸得措手不及。
“本尊看中的人，便當真犯了錯，也隻有本尊說得，旁人還沒有這個資格！”
彼時，一片死寂的大殿內，因了這句話，充滿了吸氣的聲音。我抬起頭，望向那人騰雲而去轉瞬不見的背影，第一次覺得，我這看起來漫不經心的師父，許是沒有我想的那般差，甚至……嗯，不錯。
從昆侖殿出來，瑫雪便長出一口氣，拉著我直道萬幸，仿佛適才被拎住小辮子的人是她一般。感歎萬幸之餘，便少不了對這位準師父出現的議論。
“仙尊並不若你說的那般，婠昀，你定是錯怪仙尊大人了。”瑫雪一番話說完，便以這一句作為總結性陳辭，見我無甚反應，便滿臉嚴肅，甚是認真地拉住我：“婠昀，你可是聽見我的話了？”我被她拉住，二人一上一下立在殿前的台階上，適逢一旁同期入門的弟子從旁經過。
“瞧著她也無甚特別，怎就得了這般大的運氣。”
“可不，那仙尊大人從不收徒，這頭一個便被她給趕上了。”
“如今還為了她親自來昆侖殿出頭，那語氣，分明是要護到底的……”
“定是如此，我看呀，人家便是不參加考核，也沒什麼不可……”
那其中一名女弟子轉頭望見我，便趕忙拉了拉身旁那位，二人立時住了嘴，快步走了。
我與瑫雪雖不是喜好八卦之人，奈何生就了一雙極其靈敏的耳朵，聽完了這番議論，瑫雪便甚是得意地望我道：“如何，旁人都看得出仙尊今日是特地為了你去的。你呀，以後可莫要說仙尊對你愛理不理的了！”
這話著實無從反駁，那鬼君若是當真想要送東西答謝我，大可自行托夢於我，又何苦勞累連天宗門山門都近不得前的凡人呢！我那仙尊師父說謊的本事，想來也的確不怎麼樣。
回到霓園，已是日落時分，因了凡人修仙皆始於辟穀，故而晚飯時間隻能以打坐吸食山間靈氣果腹，想來這些日子，我唯一得了師父指點算得上是修行的，便是這可以不吃飯的方法。我靠在院子裏最大的那棵古樹下，靜坐了小半個時辰，忽覺身旁有氣息拂動，便趕忙睜開眼，隻見仙尊大人方在我麵前站定。
“倒是有幾分警覺。”他兀自開口，我隻當這是稱讚，便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詢問仙尊大人有何貴幹。仙尊大人並未開口說話，隻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下一刻卻緩緩抬起了手。
他向我伸出手，那一刹那，我卻忽然聽見胸口處有劇烈的跳動，每一下都仿佛牽動著所有的神經，使得每一寸血脈都在暗暗顫栗著。他的手在我頭上微微頓了頓，便緩緩收回，原是將我頭發上沾染的落葉撿了下來。不過如此。
這般簡單的一個動作，竟令我忽然變得如此異常，不知我當真是怕極了他還是別的什麼。因此也不敢抬起頭望他，隻得盯著他垂落的袖口。
“這個給你。”他在我麵前攤開掌心，上麵赫然躺著一個小瓷瓶，瑩白的瓶身繪著紫色的圖樣，瞧不出那圖樣是什麼，卻也甚是好看。我伸手接了，便聽見仙尊大人繼續開口道：“咒術仙法留下的傷口，與平日大有不同。一日三次，塗在傷處，必不會留下疤痕。”言罷，便欲大步離開，我趕忙叫住他，從懷裏將那荷包掏出，他仿佛知曉我欲問之事，並未回身，隻開口道：“那荷包確是鬼君要轉交給你的，隻托的不是旁人，而是本尊罷了。”
我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那荷包，再欲開口之時，眼前早已空無一人。
借著微弱的月光將那荷包仔細端詳了下，與那鬼君衣著的顏色質地果真相同，拆開來便瞧見裏麵裝著的，亦是一隻小瓷瓶，細探之下，與仙尊師父適才給我的，實為一物。那鬼君想來也是覺得自己的側妃傷了人，心中有愧，方才送來良藥。而我那仙尊師父……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白日裏在昆侖殿上，他無甚表情地低著頭，與那衣袖糾纏不休的模樣。心下不由覺得好笑，便將那小瓷瓶仔細收入懷中，荷包也並了收好，這才大步朝霓園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