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難發生已經有十天了,大部分被困井下的礦工已經被救了上來,還剩下最後一個地點,救援人員正在日夜施工,往前推進。
大家雖然希望看到有奇跡出現,但理智告訴他們:即便挖到地方,收獲的,也隻是屍體。
省報實習記者榮麗芳在井口邊給父母打電話:“爸,你放心吧,我在這裏很好,跑完這個新聞我就回去了。我得寫一篇重量級報道,不然我轉不了正。你別提王勇了,他再往咱家跑,你就報警。
跟他說,我已經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愛情了,讓他別糾纏我了。”
她煩躁地說著,心情鬱悶。她畢業四年了,畢業後,便在市晚報做記者,整天報道些鄰裏糾紛等民生新聞,跑細了腿,收入不高,而且還沒有成就感。前些時,省報招聘記者,經過激烈的競爭,她應聘成功。報社要求,實習記者必須發表一篇重量級報道方能轉正,所以,她便跑到三百裏外的礦山采訪礦難。誰知,她寫的稿件屢屢被總編輯槍斃,說都是大路貨,沒有新鮮之處。
她很鬱悶:礦難的新聞無非是救人,能有啥新鮮的?這裏聚集了幾十個記者,邊邊角角都被寫到了,哪裏還能找到更新鮮的內容?
更讓她心情煩躁的原因還有王勇的背叛。從高中時他們倆就在一起偷偷摸摸地早戀,大學後兩人兩地相隔,但一有時間,王勇便跑來看她。兩人身邊都不乏追求者,但他們還是選擇了對方。
大學畢業,王勇在一家啤酒廠做銷售,副廠長很器重他,想把女兒嫁給他,王勇居然動心了。雖然最後王勇還是拒絕了,但榮麗芳卻很生氣,認為久經考驗的王勇麵對現實的誘惑都不堅定,怪不得世上有那麼多的癡男怨女。傷心之下,她就主動申請來礦山報道礦難,目的是眼不見為淨,但抽刀斷水水更流,整天麵對死難,她愈加覺得現實的殘酷,簡直沒有希望可言。
現在,她覺得自己留在這裏也是無用,沒有誰會在漆黑的地下堅持十天,沒有活著的人,也就沒有新聞,所以,很多記者都回去了,沒有回去的記者也都留在山下的賓館裏,唯有她不死心,希望瞎貓碰個死耗子。然而,奇跡偏偏發生了,井口的監視器裏,隻聽到一聲驚呼:“天呐,他還活著!”便見救援人員激動地實施救援,榮麗芳守在井口,等到井下抬出一名渾身黑得分不清眉眼的礦工出來,便衝上去采訪,她還沒開口,醫生便嗬斥道:“他都這樣了,還采訪什麼?他不能開口,馬上到醫院搶救。”
礦工顯然神智還清醒著,他舉著手,掙紮著要起來,醫生摁住他,細聲說:“你別動,也別說話,你現在身體很差,說話費氣力,對你身體不好。”
但礦工並沒有順從,他費力地搖著手,顯然想去掉嘴上的氧氣罩。救援隊長說:“醫生,看樣子,不讓他說話,他不幹啊。”
醫生有些煩躁,說:“他能活到現在,全靠信念撐著。要是他說了想說的話,信念一下子沒了,那咋辦?現在一句話有可能就是一條命,你們決定吧。”
醫生的話雖然不好聽,但榮麗芳倒也理解。電視裏經常有這樣的鏡頭,一些病入膏肓的人硬撐著不死,但一說完遺囑,立馬就死了。救援隊長對礦工說:“醫生的話你也聽到了,有啥話以後再說,不急,等身體恢複了,咱啥也不幹,就專門說話。”
礦工聽了,手搖得更厲害了,看樣子,他確實有重要的話要說。榮麗芳意識到,新聞來了,趕緊湊上前。隊長猶豫了一下,還是摘下氧氣麵罩,把耳朵湊在礦工嘴邊,礦工艱難地說:“借個手機,給我老婆打個電話!”
來不及多想,榮麗芳趕緊把手機遞過去,礦工摁了幾下,電話通了後,他說:“老婆,我沒事,你還好吧?咱媽身體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