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K歌之王(2 / 3)

看來,鎮長真把這個事當事了。謝安萍硬著頭皮接了下來,成立了大賽組,“K歌之王”的形式越來越興旺了。謝安萍基本上無暇顧及“海豚”的生意了,好在秦國豪經常給她打電話,告訴她生意狀況。他們兩家的生意都不錯,包房利用率很高。

廣場的舞台搭建好之前,謝安萍在全鎮設了十六個點,等於是十六個分會場。有警察維持治安,秩序井然,越來越多的人晚上不再呆在電視機前看肥皂劇,而是走出來一展歌喉。老人們唱《邊疆的泉水清又清》,中年人唱《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婦女們則喜歡點個《枉凝眉》,有做生意的年輕人則會一臉悲壯地唱《在路上》……總之,鎮長的目的達到了,蒼南鎮上各個階層的人都參與了這場大賽。

這天,謝安萍到第六場巡查。一個身上滿是泥漿的小夥子正投入地唱張國榮的《風繼續吹》,調子非常準,更難得的是,他的粵語說得非常好。正以為他是南方人時,他忽然又唱起了張信哲的《從開始到現在》,聲音一下子清亮起來,跟張信哲的嗓音居然非常相似。這首歌讓謝安萍一下子想起了大學時代熬夜在網吧裏看韓劇《冬日戀歌》的時光。這部憂傷的韓劇不知賺了她多少眼淚,她正在回憶,小夥子曲風又變,變成了阿寶的《山丹丹花開紅豔豔》,陝西民歌如秦腔一樣高亢響亮,不用麥克風,就吼得半裏外都能聽得見。觀眾們都聽得發狂了,一個勁地叫好。

小夥子自然入圍,拿著二百塊錢喜不自禁。謝安萍走過去,問他是哪裏人,他說他叫萬永強,陝西綏德人,今年二十一歲,在建築隊打工。他從小就喜歡唱歌,中學時,他騎輛自行車走街串巷賣了一暑假冰棍,掙的錢全買了磁帶。他經常參加學校舉辦的聯歡會,大家叫他“歌神”。

唱歌不能當飯吃,他中學畢業後,就出來打工。輾轉到了蒼南鎮,如今還是每月掙一千八百元的建築工。謝安萍開玩笑說:“你是托生錯人家了。要是生在城市,你可以到音樂學院深造,保不準將來就是歌星呢。”

萬永強靦腆地說:“我就愛好模仿,其實沒什麼特色。就跟山寨手機似的,看著功能多,價錢卻永遠比正牌貨低。”

謝安萍心裏一動,說:“我一個朋友也很會唱歌,待會兒你再唱一首吧。你會唱周傑倫的歌嗎?”

萬永強點頭,謝安萍馬上打電話給秦國豪,秦國豪一聽美人邀約唱歌,連忙奔了過來。看到萬永強,他愣住了。謝安萍把萬永強介紹給他,秦國豪一聽炸了:“什麼,讓我跟一個農民工比歌?

他們唱的歌都俗不可耐……”

謝安萍撇嘴說:“你不就會唱個周傑倫嗎?人家也會唱。”

秦國豪再一次看看萬永強,萬永強低著頭,沒吭聲。秦國豪笑了起來,跳上台,唱了首《超人不會飛》。秦國豪的裝扮就是仿周傑倫的,時尚的“回力鞋”,張揚的帽子,紅黃相間夾克衣,肥大的哢嘰褲,再加上神似的嗓音,秦國豪不愧是周傑倫的忠實fans。一曲唱完,很多人鼓掌。秦國豪挑釁似的看著萬永強,萬永強低聲說:“我就唱首《東風破》吧。”

一身工裝連鞋子上都滿是泥漿的萬永強唱起了頗有點陽春白雪的《東風破》,形象滑稽,但是卻沒人笑,因為萬永強一張嘴,連秦國豪都愣了。“一盞離愁孤燈佇立在窗口,我在門後假裝你人還沒有走……”假如不看台上的人,悠揚的旋律下,竟像是聽周傑倫現場演唱會似的。

唱完後,謝安萍對萬永強說:“不錯,你有實力衝擊冠軍,希望你能拿到那三十萬獎金,還有,我們一起吃飯的機會。”

萬永強樂嗬嗬地走了。謝安萍轉頭對秦國豪說:“歌曲的雅和俗,從來不是判斷人的雅和俗的標準。你唱周傑倫的歌就高雅嗎?人家也會唱,而且唱得比你好。你買了多少周傑倫的CD,坐飛機去看周傑倫的演唱會,人家在周傑倫身上投的錢,也許隻是花兩塊錢到網吧裏上一個小時的網,下載他幾首歌,但是人家唱得比你如何?”

一番話,說得秦國豪低下了頭。謝安萍又說:“我為什麼總是拒絕你?就是因為你太自以為是。”說罷,她轉身就走了。秦國豪沮喪極了,今天晚上他失敗了,以最慘的姿態失敗。

當晚,秦國豪在自家KTV前,吼起了刀郎的《情人》:“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樣的女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讓我在午夜裏無盡的銷魂;你是我的愛人,像百合花一樣的清純,用你那淡淡的體溫,撫平我心中那多情的傷痕……”秦國豪邊流淚邊唱,發現自己一直鄙薄的刀郎的歌唱起來居然蠻有味道,很能切合蒼茫的心情。而且,他的歌並不好唱,高亢的嗓音潑辣的情緒才能將那漢子般熾熱的情感揮灑出來。

唱完後,他就跑到“海豚”前麵,站在門前,他對著三樓謝安萍的辦公室,用張藝謀式的陝西話叫:“安萍,我愛你。”

好幾個窗戶裏探出了頭,有人大叫:“叫什麼叫,鬼哭狼嚎似的,別耽誤我們唱歌。”

秦國豪不管,因為一張美麗的麵孔從三樓伸了出來,她對自己招手,他趕緊上去了……三、扭曲的比賽謝安萍看著秦國豪,點點頭說:“不錯,你終於有男子漢的風格了。”

秦國豪看著她說:“安萍,我以後一定擺正心態,不會看不起別人了,也不會自以為是覺得老子天下第一了。”

謝安萍看著他說:“以前,你跟那些女孩子在一起時,我總是到KTV裏唱歌。你知道是哪首歌嗎?”

秦國豪搖搖頭。

謝安萍拉開門走了出去,秦國豪緊緊地跟著她。走到外麵,謝安萍拿起麥克風,觀眾們鼓起掌來。美麗的女老板開口唱歌了,大家自然非常矚目。音樂響起,秦國豪的眼睛濕了。“天黑了,孤獨又慢慢割著,有人的心又開始慢慢疼了;愛很遠了,很久沒再見了,就這樣竟然也能活著。你聽寂寞在唱歌,輕輕的,狠狠的,歌聲是這麼殘忍,讓人忍不住淚流成河。”

阿桑的《寂寞在唱歌》被謝安萍演繹得如泣如訴。謝安萍唱歌很挑,但卻辦起了“K歌之王”大賽,每天都聽著無數自己不喜歡的歌。她在做事業,而自己隻是一味地玩。

想到這裏,秦國豪對謝安萍說:“大賽的事,我幫你。咱們倆一起做,一定能成功。”

謝安萍笑了起來,點點頭。

秦國豪開始認真做事,他開著車頻繁串場,維修機器,調整音色,更新曲庫。半個月下來,蒼南鎮的大街小巷都能聽到歌聲。

有意思的是,離老居民區近的會場演變成了“紅歌會”,離工廠近的會場則成了“最新流行歌會”,而離新小區近的會場則又成了“傷感女人曲會”……而入複賽的選手,則都是這幾個會的代表。

複賽則不能依賴電腦評分係統了,而是請專業人士做評判。

複賽中,鎮電視台將現場直播。第一天,一個六十七歲的老頭兒上台,大家都愣了。因為他居然穿著綠軍裝,而且是那種老式的綠軍裝。看樣子他是個老兵,果然,他唱的是《血染的風采》。

“如果要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經典老歌的熟悉旋律響起,無數人心中一動。這首歌為二十多年前那場邊疆戰爭而寫,無數英靈血灑邊疆,麵前這個耳鬢花白的老頭一定參加過那場戰事,不然,他的歌聲不會如此動情……老人唱完後,大家紛紛鼓掌。評委給他的分不低,至少比前麵幾個打工者選手的分數高。那幾個打工者唱的都是街頭最流行的歌,雖然唱得很好,但是評委們大多為學院派,自然對這些歌看不入眼。

謝安萍覺得評委的局限使得大賽很不公正,但是她卻無能為力,因為評委的人選是鎮政府辦公室定的,她最多安排兩三個自己人。

但是,不管是什麼出身的評委,都有一份共同的情感,這份情感讓他們對老人肅然起敬。主持人采訪老人,老人介紹說,他K歌之王來自黑龍江,在蒼南鎮打工好幾年了。主持人非常驚訝:“你不是蒼南鎮人啊,你這個年紀的人,應該頤養天年了。你怎麼還在打工呢?”

老人淡淡地說,孫女有病,他要給孫女籌看病的錢。這次豁出老臉唱歌,不敢奢望得到一等獎金,能多掙點錢就多掙點,隻要孫女的病能好,他就是死了也瞑目了……有觀眾打進熱線電話,說曾經看過這位老人在街頭賣唱。老人解釋說,白天他在廠裏打工,晚上在天橋那裏賣唱,收入還不錯……老人的臉上滿是皺紋,場外觀眾紛紛發短信支持這位老人晉級,秦國豪也非常感動,掏出手機發短信支持。一時間,老人的場外支持率直線上升,成功晉級。誰知,這時候,鎮長打來電話,批評了謝安萍一通。原來,鎮長也看了這個節目,要求以後的節目必須審查選手資格。謝安萍莫名其妙,鎮長惱怒地說:“堂堂一個退伍老兵,卻在街頭乞討,這不恰恰說明政府工作不到位嗎?”

謝安萍覺得好笑,人家也沒控訴誰啊,隻是平淡地說了自己的際遇而已。秦國豪也據理力爭,鎮長最後說:“事已至此,就讓他晉級吧,但是在下一場,一定要把他拿下來。”

謝安萍很氣憤地說:“你爸真是個乏味的官僚,我以前還覺得他挺開明的呢,沒想到他思想居然這麼古板。”

秦國豪替老爸說話:“這幾年蒼南鎮發展迅速,GDP每年都是10%以上增長,我老爸的能力有目共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