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旅途的第九天,流動的活屍們走到了地獄的盡頭,在繞過了最後的一個土丘之後,已經疲憊得兩眼昏花,雙腿直哆嗦的人們看到了矗立在一片平原上的珂蘭城。
虛弱的歡呼聲從隊伍的前端傳來,後麵的人精神一振,紛紛竭力向前。有些人被推到了,依然帶著微笑和希望,倒在地上,然後再也沒有站起來。僅存的一部分人,肩膀已經瘦弱無力,眼睛中已經流不出淚水,隻能帶著喜悅幹嚎著,裹緊身上殘存的破衫,互相攙扶著前往珂蘭城的城門。
“阿萊克斯,等我進了城,要他媽的喝到醉死過去才行。”梅菲斯特揭開自己的罩帽,對著行走在他一側的阿萊克斯說道。阿萊克斯已經虛落的說不出話來了,隻能點頭示意。他發誓要保存著體力,躺倒在第一家路過的酒吧門口。
凱沃斯,古斯特及卡迪瑞亞三人的情況稍好。改造後的身體更加能抵禦饑餓和疲勞。他們成了這個隊伍裏為數不多的防禦主力,即使在這一小群難民奔向珂蘭城大門的過程中,依然保存著警惕。除了當下臨時充當車隊的守衛,他們明白自己還身懷重責,壓在身上的帝國的期望可不能允許他們和普通人一樣,隨意的在一個沒有必要犧牲的地方死去。
整個珂蘭城依山而建,城牆均是用開鑿的山石熔建而成。四方行走的商隊,牧民,浪人,甚至是企圖逃離聖提亞宗教控製的自由民,紛紛彙集於此,建立住宅,縱橫道路,立下準則,共同相處。可以說,這座城池是前線與聖提亞繁華發達的內部國土交界的大門。門外,霜雪流沙,白骨皚皚,門內,觥籌交錯,富貴繁華。如果依據軍勢,強行打開並占據了這座城池,奧格瑪的軍隊基本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囤積兵力,然後依靠山體和城牆的防禦,在這裏形成一整片的軍事大營,為進一步進軍聖提亞打下良好的基礎。
大概距離城門還有八百米左右的距離時,梅菲斯特單手在額頭上搭了涼棚,看到遠處城門的吊橋放下。那扇由厚重的山石構建的城門打開了一條小縫,衝出了一個騎兵。騎兵身披紅甲,背上插著一杆由金幣,盾牌及防風鬥篷交錯構圖的旗幟。這是珂蘭城城主庫爾澤家族的族徽。庫爾澤是商人出身,起先隻是簡單的倒賣煙草,毒品,奴隸,而後,開始在各個國家交叉販賣武器,迅速積累財富。在許多年前路過珂蘭時,他硬是用自己商隊裏的投石機和攻城鎚打開了珂蘭的大門。進入珂蘭城後,他迅速地以全城百姓為人質,直接要求接管珂蘭城,並承諾每年交付帝國的稅賦為同等規模城池的三倍。在雙方共贏的局麵下,帝國方也同意了他的要求,隻是要求派遣駐軍,保護珂蘭城不被他國侵占。自此,珂蘭城等於變成了庫爾澤的私人堡壘,他開始為來往商隊提供服務,收取回報,為過往的聖提亞軍隊提供補給和保護,讓他們驅逐流匪及野盜。久而久之,珂蘭城成為了塞外的一顆明珠,所交的稅賦變成了原先承諾的十倍,它的名聲傳遍了整個大陸,被人稱為“商人的國度”。庫爾澤本人甚至被賦予了尊爵的稱號,這個稱號僅次於王廳內部成員的世爵稱號級別。但是,他對於這種形式上的封賞並沒有太多興趣。在聖提亞,真正掌握權力的隻有王廳內部的幾個元老及親王,別的封號都是賞賜像他這樣的獵狗的肉骨頭。骨頭的味道隨著主人的心情變換,今天還是香辣可口的肉骨頭,明天可能就會澆上劇毒丟在你的碗裏。作為商人,他隻對可以變成利潤的東西感興趣。
很可惜,這些剛到城下的難民身上似乎看不到什麼利潤。
傳令兵騎馬疾奔至難民隊伍前頭,帶領隊伍的夏爾和科林已然形容枯槁,但是,仍強打起精神,迎接城主的命令。
“庫爾澤尊爵有令,所有前來的難民,請在城外自行駐紮,不準占用官方貨物運輸通道,違令者,鞭笞五十,驅逐出境。”
“大人,我們的人快死了,請放條生路吧!!!”夏爾被這條不近人情的命令嚇到了,連日奔波帶來的折磨消耗完了他的勇氣。他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苦苦哀求。他們所有人在過去的將近兩周裏,白天趕路,夜裏還要提防惡人及潛在的威脅,缺糧少水,能趕到城下的,無一例外都是被命運所垂憐的苦命人。而今,迎接他們的隻有冰冷的城門,以及一道等於要殺死他們的命令。
“這是尊爵的命令,這些日子,太多的難民想要湧進城裏,但是,尊爵一律都要求他們駐紮在外,一是為了防止敵方的間諜乘機進城破壞,二是城內的糧食補給在戰時也是嚴格把控的,沒有太多的富裕物資可以給你們使用。”傳令兵麵無表情地由馬上看著下方跪倒在地的夏爾。這道不近人情的命令已然成了事實,身邊的科林隻能拍著夏爾的肩膀,同樣滿麵愁容。不遠處,梅菲斯特一行人也聽到了傳令兵的命令,無不是一臉陰沉。
“祝好運,貴方的駐紮地就在城外不遠處,你們再往前走走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了。”說罷,傳令兵一個勒馬轉身,急匆匆地往城裏趕去。剩下的眾人開始繼續行進,待他們來到離城牆不遠的地方時,他們理解了傳令兵的“清楚地看到”所包含的意思。
城牆腳下,一片不大的駐紮營地,確切的說,是一片營帳的殘骸。所有的帆布都是破破爛爛,隨風起擺。營地裏,隻剩下了幾隻殘破的鐵鍋和水壺。畢竟,外麵一點點的食物都找不到,所以根本沒有東西可以下鍋。當然,這些東西都不算什麼,最最吸引諸人眼球和讓大家喪失希望的,是營地裏零零散散的白骨堆。前幾批的難民最終的結局都明明白白地堆在了那裏,既是死亡的圖騰,又是末世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