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生病(1 / 3)

月兒剛剛翻過宮牆爬上枝頭,灑下一片茫茫的月輝。夜鶯婉轉的歌聲混著夏夜裏濃鬱的花香,纏綿悱惻之中,一韻高過一韻,一花濃過一花。夜風襲來,吹不散的唯有素雪那滿身鬱鬱的哀傷。

蛙,似乎比以往叫得更加歡快了。

安家,上百口人的大族。如今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已不足十五餘人。曾經的大族,如今抄家被遣返鄉,很多人都無法接受一病不起。人口眾多,又沒有足夠的經費,生病無法醫治,雨夜無處避雨,酷暑無處歇憩。就這樣,一個個,一個個的倒下了。

素雪送去的銀錢早已不夠度日。

走投無路又是怎樣一翻景象呢?沒有錢,於是賣掉了丫鬟奴隸,但這僅度一時的,後來又賣掉小妾。到最後,連能打理此類事情的當家主母也支持不住最終撒手人寰了,僅剩那幾個或老或嬌的金貴之人。於是,女人,毫無用處的女人便發揮了作用。

官家小姐,大家閨秀,知書達理,貌美如花,便這樣被自己至親的人推入了火坑,賣給有錢人家做姨娘的,買入青樓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自私的生物,在饑寒交迫之下體現得更為淋漓盡致。

逃?為什麼不逃?在這個時代女人的出路少之又少,又能逃到哪兒呢?家人便是她們的依靠。

那段時日裏,沒有哭泣,沒有哀痛,沒有神識,沒有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生氣,變得灰白,空落落的飄蕩著。

安成懷還活著,安柏新、安柏明也活著,嫡女安以媛也活著。其他的人是死是賣便已不太清楚了。總之,安家大房隻剩下四口人了。

鬱清不了解安成懷是以怎樣一種心情賣掉自己的女兒的,難道女人在這個世界真的這般廉價嗎?交易買賣,哪怕是自己的至親也毫不憐惜嗎?

素雪無聲的流著眼淚,鬱清已不能像之前一般淡然的想著還能安慰她幾句。有些時候影響你的並不是別人的話或者事,而是你自己的心。

“娘娘,奴婢相信老爺一定不會賣自己女兒的!娘娘,老爺曾說‘大丈夫豈能靠女子苟活’,老爺是君子,堂堂正正的君子啊!”素雪泣不成聲,有些過於激動了。想來她對安成懷是心存敬畏的。

相不相信又能怎樣呢?處在這個階段,無外乎有些心寒罷了。

君子嗎?人生在世孰能無過,君子不一定就沒做過錯事。既然安成懷如今沒死,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在清風亭內靜坐了許久,兩人才起身回殿,一路靜默無言。似怕擾了清夜,驚了夏蟲,攪了芬芳,傷了滿園安謐……

回到養曦殿已近亥時,原來不知不覺已在外停留了許久,讓鬱清有些恍然,不知是否是悠閑的日子過太久讓自己變得太過慵懶,從而淡漠了時間觀念。

清荷領來偏院的一幹人等,鬱清也隻是匆匆看過便揮手作罷讓眾人下去休息。本來之前鬱清還打算細下認識每一個人,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具身體太過如今太過羸弱,本是黃昏時才醒來的,現下卻又犯困起來,隻覺得手腳木訥眼皮如有千斤重物懸墜,想要多堅持一刻也不能。於是吩咐了素銀安排餘下的事宜,自己便躺下休息了。

忽而霓虹閃爍高樓林立的現代化大都市,忽而白霧繚繞古老悠遠的亭台樓閣;豪宅,名車,寫字樓;牡丹,碧蓮,清風台;夢裏來返於古今反複的穿梭,如幻如念,似實似真。

朦朦朧朧間忽覺口渴難耐,正欲起身便覺眼前黑影一閃,頓時驚得一身冷汗。暗自拍了拍胸口定神一看,窗明幾淨。月光斜照著樹影怡然入室,灑下一地黑影直至床頭,許是夜風循過,窗外樹葉沙沙作響,屋內樹影也隨之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