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堂詭譎地一笑:“暫時保密。”他不死心,又讓甘來生把車開進路兩邊的支街小巷。
在巷道裏穿來穿去,穿行了一個多小時,方才瞧見一座看似古色古香、實則破舊灰暗的磚木結構小平房。在周圍高樓大廈的映襯下,這座小平房顯得特別低矮,特別紮眼,讓人難免心生疑竇:這麼一棟老古董,咋還沒扒掉呢?田曉堂讓甘來生把車停在小平房附近,對薑珊說: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座房子就是我今天要去的地方。”
薑珊滿腹狐疑地跟著田曉堂下車,往小平房前的院子走去。遠遠地,就看見平房前掛著一塊醒目的白底紅字匾牌:××社區活動中心。走到跟前細瞧,才發現門楣上方有三個暗淡的浮雕大字:鄭良祠,又發現門側有一塊小牌子,上麵“文物保護單位”幾個字依稀可辨。田曉堂興奮得大聲叫起來:“沒錯,就是這兒了。”
薑珊越發狐疑,問:“鄭良祠?鄭良是誰呀?”
田曉堂說:“你真的不知道他?”
薑珊聳聳肩,咧咧嘴,說:“不好意思,我確實不知道。”
田曉堂的表情漸漸肅穆起來,說:“那我就告訴你,這個鄭良是戊兆曆史上一位著名的清官、好官。我覺得,每個戊兆人都應該記得他,每個為官者還應該向他學習。可惜,當代人都患了曆史健忘症,僅僅是百年前的事情,早忘得一幹二淨了。”
聽他這麼一說,薑珊越發慚愧,說:“戊兆曆史上還有這麼個響當當的人物,我居然一無所知,真是失敬,失敬啊!”
田曉堂介紹道:“鄭良是光緒十九年,也就是公元1893年到戊兆任縣令的,1899年才離任。他在任六年,革舊布新,清正愛民,辦了不少實事,比如他抓綠化、建水庫、興水利,成效卓著,極大地緩解了本地老百姓的旱澇之苦。他不徇私情,執法如山,反貪腐不畏高官強權,更是深得民心,被稱作‘硬頸縣令’。他卸任時,僅僅帶著兩箱行李,戊兆百姓萬人空巷,趕去送行,攀轅臥轍,依依難舍,送行的隊伍一直擺到城北五裏之外。鄭良被老百姓的深情所打動,動情地對送行的百姓說,知縣雖去,百歲後魂魄猶思戊兆。又指著路兩旁的小榕樹說,這500棵榕樹是我和大家一起栽下的,我下次回來探望各位,想必已是枝繁葉茂,到時你們就帶上自家釀的米酒來,請我在這樹下高高興興地喝上一碗。說完這些話,周圍已是一片啜泣之聲。”
田曉堂說到這裏,薑珊已聽得欷歔不已,說:“這位先賢不過是一介封建官吏,尚有這樣的境界和情懷,真是令人景仰啊!”
田曉堂浩歎一聲,說:“可惜啊,當年鄭良在城北栽的那500棵榕樹,我剛才問過你,你說沒有,看來早已被砍伐一空了。還有鄭良當年親自命名的田荷街,是個多麼富有詩意的名字啊,現在卻變成了什麼狗屁勝利路。都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當年鄭良修築的眾多水庫、水渠如今仍在澤被後人,戊兆的森林覆蓋率高達40%,也得益於鄭良當年植樹造林打下的基礎,可對這位造福戊兆眾生的先人,後人早已喪失了集體記憶。要不是當年人們為緬懷鄭良而修的這處簡陋的鄭良祠尚能保存下來,要不是戊兆縣誌對這位好官還有比較詳盡的記載,鄭良隻怕真要化作曆史的塵煙,一絲痕跡都無處覓尋了。我若不是從市圖書館裏讀到戊兆縣誌,又哪能知道戊兆曆史上還有這麼一位愛民如子、鐵骨錚錚的官員呢?”
薑珊說:“唉,健忘恐怕是人類的本性吧。好在,這位叫鄭良的先人並不會在意身後是否名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