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1)

在學校的樓頂上,穿著白色毛衣的顧北正望著西邊天空上緩緩下墜的夕陽出神。灑滿橙色的雲朵層次分明,像一條翻湧的金色長河。冷風吹起他黃色卷曲的長發,露出一雙深邃的眸子和一張白皙俊美的臉龐。他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卻依然望著遠方。鬆澈爬上樓頂,靠在顧北旁邊,遞給他一罐啤酒,兩個人就這樣喝著啤酒,看著日落。

顧北喝一口啤酒,說:“喜歡一個女孩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他像是對鬆澈說,更像是自言自語,眼睛仍是望著天邊殘餘的橙色。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鬆澈看著身邊的顧北笑了笑,說:“當你遇到那個人,你就知道了。”

顧北沒有再說話,而是一直望著漸次黯淡的天空,直到橙色退去,直到繁星滿天。

顧北是穎川一中的學生,在音樂班主修鋼琴和作曲,每天上午他都和同學一起上文化課,下午就要去音美樓琴房裏上鋼琴課和練琴。他不善與人接觸,甚至有些自閉,同班同學的名字他也勉強隻能叫上一半。顧北長的很帥,皮膚白皙,總是喜歡穿白顏色的衣服,頂著一頭微微蓬鬆卷曲的黃色長發,總是給人一種幹淨慵懶的感覺。顧北除了音樂,對其他一切都漠不關心,對人更是一種距人千裏之外的陌然,所以他除了鬆澈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外,幾乎沒有什麼朋友,每次在學校見到他,總是一副孤單的樣子。

午後的陽光把大地曬得暖洋洋的。顧北回到那間古舊的琴房裏。琴房原本不大,一架碩大的三角鋼琴就占了一半的空間,因此顯得有些擁擠。有少許裂紋的淡黃色牆壁上掛的不是小約翰。施特勞斯、拉威爾這些在古典音樂史上留下濃墨一筆的音樂家的畫像,牆上掛的隻是一副風景油畫,畫的是藍天下,青草間的一條寧靜流淌的河。

顧北坐在琴凳上,打開鋼琴的蓋板,當他那細長白皙的手指觸碰到黑白琴鍵的那一刻整個身體才仿佛有了生命。隻有在彈琴的時候,顧北才會卸掉冷漠,充滿熱情,一直彈一直彈,直到滿腔感動,直到熱淚盈眶。顧北不喜歡彈貝多芬,那些主題關於命運的音樂讓他感到壓抑窒息。他也不喜歡巴赫,那些巴洛克式的複調太過繁瑣,讓他糾纏不清。他深愛著莫紮特、李斯特、肖邦。在那抑或浪漫抑或憂傷的旋律裏,他總能看到自己卑微的身影。澄澈的月光從窗口傾瀉進屋子,照在鋼琴上,泛著清冷的光亮。顧北彈完最後一個音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麻木了,收拾一下散落的樂譜,打算離開。正當他鎖門的時候,在他隔壁的房間走出來一個女孩。女孩穿著白色的風衣,背著大大的畫夾,一頭烏黑的披肩長發。顧北呆呆的看著女孩,女孩很漂亮,但也絕非到讓人看傻的程度,實際上,由於燈光昏暗,顧北連她長什麼樣子都沒怎麼看清楚,可女孩所特有的氣質卻深深地吸引著他,讓他看一眼就足以深深的記住了。這在顧北十七年的生命裏還是第一次。當他回過神的時候,隻看到女孩的一個小小背影若隱若現,漸漸融進黑夜。顧北剛要離開,卻發現地上有一張白紙格外顯眼,撿起來一看,背麵是一幅素描,顯然是女孩遺落的。他想還給女孩,可她已不知去向,顧北隻好把它夾到自己的譜子裏,小心的珍藏著。

顧北回到家,又練琴練到很晚。睡前,他從譜夾裏拿出那幅素描,躺在床上,在台燈下仔細地看著。那幅素描畫的是一個背影,即使是鉛筆簡單的線條勾勒,也看得出那是一個男孩子,略長的頭發,單薄的身體,一副清瘦落寂的樣子。顧北想,這應該是她喜歡的人吧。他拿著畫看了好久好久,直到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才沉沉的睡去。

從那天以後,顧北每天下午都會在音美樓裏看到女孩的身影,才看清女孩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和他一樣白皙的皮膚,一副清純的摸樣。

顧北在同學間的傳言中大概了解到,女孩是從別的學校剛轉來的美術班的學生,和他一樣,每個下午都要去音美樓學畫畫,而女孩的畫室剛好在顧北的隔壁,這才有了他們那天的相遇。顧北每每路過女孩的畫室,若是門沒關嚴,他總是從那條狹窄的門縫向裏張望,女孩總是坐在大大的木質畫板前,抑或勾勒著架子上麵無表情,眼神空洞的石膏雕像,抑或拿著油彩筆在白布上描繪著心中金燦燦的油菜花海。在顧北眼中,女孩認真的樣子是那麼迷人。他說不出每次見到她心裏到底是什麼感覺,隻是覺得自己孤寂的世界照進一束明媚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