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發覺,原是自己眼眶濕潤的緣故。
仰頭逼回淚意,卻見夜空濃雲成團,移速極快,讓那墨黑時重時淡,又隱約顯出別的顏色來。
看這詭異的天色,今天也算不得什麼好日子吧。
再回神時,她已抵達湖邊,被人牽引著走到比翼鳥旁。這個情詩裏的美好意象,如今自己終於見著活物,這如深潭不驚的心,此刻也興起了些許波瀾。翅羽分明,根根鮮豔,光輝流轉,氣態昂揚,長尾伸展卷曲,如彩綢曼舞,令人目不轉睛驚歎連連。
那鳥望她一眼,虞步宜便覺胸口有奇異的感覺劃過。在人攙扶下坐上去,她慌得趕緊抱住它細長的脖。等她剛坐穩,那比翼鳥便如離弦箭一般衝上高空,發出尖細的長吟。
“喂喂,你慢點……”
情急之下,虞步宜竟對它說起話來,也不管這鳥能不能聽懂。
這比翼鳥應是一對,一雌一雄,晉鼇那隻,聲音要高亢沉渾得多。等兩人上了天,底下的人紛紛抬頭仰望,這比翼齊飛的情景,可是萬分難得,饒是他們見過再多珍奇,此刻也免不了嘖嘖讚歎。
本是和美歡欣的畫麵,過了片刻,卻讓人瞧出了冷汗來。眼看晉鼇離女子僅有幾步之遙,他身下那隻雄鳥卻倏然轉頭直下,嘶鳴不止,差點讓男子從半空甩下來。“呼!”眾人暗道驚險,大氣都不敢出,隻在下麵看那鳥兒究竟要如何折騰。
而晉鼇同樣是被嚇得不輕。原本他就快靠近趾娘,誰想那鳥竟突然失控,直直朝湘兮湖飛去,幸好他反應及時,施法將其控製住,才能讓自己免於被恥笑。
誰料還未等他定神,下邊竟又爆出幾聲驚呼——
“啊呀,天現異象!”
“對對,太蹊蹺了……”
因隔得太遠,晉鼇並不能聽清眾人談論。但他直覺,這絕非什麼值得慶賀之事。
“仙帝,是仙帝!”
晉鼇這下終於明白他們喊的是什麼。他猛地回頭,隻見身後竄出一人,衣衫破爛,形容不整,風揚起他的黑發,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男人這回是徹底慌了。而虞步宜,卻激動得又哭又笑,仿佛失了智一般。
青嵩,她的青嵩果然沒食言。
“鼇弟,沒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男人將同樣的話送給他,麵目如同堅毅的沉石,壓得他胸口悶痛。
“你怎麼會……不可能……”關押這人的地牢可是有重重防守的……而且,焰無殿經他布陣,任何法術都難以施展,是難進亦難出,他不信,這人受了重傷還能逃脫!
“趾娘,快牽住我的手!”
隻要兩人手一拉住,就算禮成,女子從此便能屬於他。
虞步宜已看出他的掙紮。晉鼇一手抱著比翼鳥不放,另一隻手使勁兒伸長,努力想夠到她。
“趾娘,快……”
在那一刻,男人眼中無法澆熄的執著,差點就誘使她伸出手去。
青嵩帝如何瞧不出晉鼇的意圖。又怎會讓他得逞。
他雙袖舞動,催發內力,仿若空中一朵綻放的青蓮,向晉鼇漂移而去。
兩人距離已越近,晉鼇連忙施法對抗。可是……怎麼可能!他此刻,竟然使不出半點法力!而男人已一掌將他擊倒在地!
“本仙就知道,晉鼇這個帝君當得名不正言不順……”否則,親如兄弟的兩人,為何會互相爭鬥?
高台上已是人聲鼎沸。疑惑、訝異、竊喜……今晚這場立後大典,可真是好戲連連。
青嵩帝遞給虞步宜一個安撫的眼神,便徑直朝地上的男人飛去。
“晉鼇,你放棄掙紮吧。”
“你怎麼逃出來的?不可能……”男人仍舊不敢相信,一切都盡在自己掌握之中,怎麼會,生出這種意外?!
“此事說來話長,我們不妨到暗牢裏一敘。”
青嵩帝蹲下身,視線牢牢盯住他。晉鼇看到,在他身後,夜空竟顯出幾種青色來:石青、鐵青、淡青、青金……重重交織之後,漸分漸明。他何曾見過這般詭異的夜色!而男人眼眸,顏色亦轉為幽幽的青色,裏頭浪濤翻滾,似要把他魂靈給吸進去!
“晉鼇,束手就擒吧。”
男人淡淡開口,瞳眸裏有青光一閃而過。晉鼇還欲反抗,過會兒卻覺得手腳似被無形繩索捆住,難以動彈。
“青嵩,我……”
他的不甘和怨憤還未吐露,便已闔上眼皮,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