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鱺尾殿後,芙尾先是坐著休息了片刻。奈何這心緒難寧,她隻好遣人端了杯“如意安”上來。
如意安,如意安,她舌尖反複品味著這個名字,倘若萬事都能如意安心便好了。感歎過後,她一思量,趕忙叫來名喚“穆娣”的陪侍仙子。
“岸鳧的事,我已經叮囑過,你們確定沒有泄露?”
穆娣被女人這陰沉沉的眼前嚇住,趕緊搖頭:“小奴拿命擔保,我絕沒有透露半個字。至於其他人……想來她們也是不敢的。”
要知道,這女人的雷霆手段,她們一進來,可就領略過。她瞧得出,岸鳧的慘死,已經把芙尾主母折磨得日夜難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岸鳧生性膽小,十分怕事,她本不必趕盡殺絕。若非自己心虛疑神疑鬼,也不會落得這般田地。
咎由自取。皆為報應。
穆娣還在出神,便聽得芙尾又下了命令:“若有人進來,記得及時通報。未經我允許,任何人都不得擅闖。可明白了?”
“小奴明白。”
得到滿意答複,芙尾便出了門去,向右走了幾百米走進了一間屋子。這屋加了兩把鎖,鑰匙隻在她手中,若旁人想潛進去一探究竟,可得費好一番功夫——當然,那也不過是白費氣力。若折騰兩下還未將鎖打開,鎖芯便會自動彈出毒針,教人防不勝防。
屋子盡是稀世珍寶,吃穿用享,一應俱全,隨便捧出一樣兒,也足以讓人驚歎連連。也難怪,芙尾會把入口設計得這般謹慎。
可這房裏,不僅有珍寶,還有別的門道。牆上掛著幾幅畫,中間那幅“鱺尾嬉遊圖”,是她來仙庭時隨身所攜,魚身狐尾,粉白鮮明,在榴溪裏穿梭跳躍,當真是極為生動的景象。
那是她習慣了幾千年的生活圖景。除了以供懷念,這畫還有其他用處。
女子將手撫向一隻啃咬花莖的鱺尾妖身上。那鱗片細細密密,雪白中夾著幾絲紅線,往其中一根紅線用力一按,那牆壁竟自動翻轉過來。聲音細微,門外經過之人根本察覺不到。
屋內空蕩得很。除了桌椅,便是一麵碩大的屏風,將整間屋子隔成兩半。屏風上繪著異獸出山圖,獸之麵目猙獰,山之巍峨險峻,在濃重的筆墨下,更顯畫麵可怖。
很難想象,芙尾這麼一個柔婉姣麗的女子,麵對如此凶煞的圖畫,竟無一絲懼意。
若非對麵那人強烈要求,她絕對不會放這樣一幅畫在室內。
她猜想,那人大概是不願自己被看清罷了。
“你來了。”是道女聲,且是柔媚入骨那種。
“嗯,仙帝已經知曉岸鳧失蹤一事。”
“為何?你不是說此事處理得毫無破綻?”
“這便是怪異之處。不過我會派人盡快查出。還有一事……”芙尾睇她一眼,好奇這人今日是何打扮,麵上冷淡還是困惑,奈何與她四目相對的,卻是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猛獸而已,著實讓人掃興。
“仙帝雖已免去趾娘的主母之位,卻允她在百年之內查出陷害自己的幕後之人。若到了時候她仍未有結果,便會被逐出仙庭。”
“婦人之仁,倒像是他。”
“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竟讓趾娘做我的陪侍仙子……”
“他已經對你有了懷疑。”
這個答案,雖然與自己的料想不謀而合,但從女人口中聽到,且還是如此肯定的語氣,芙尾一時間,仍難免錯愕憂慮。
“所以趾娘……便是對我的試探?會否……是兩人聯手演了一出戲,誘我跳到陷阱裏去?”
“你多慮了,他對你們二人,無情無愛,也無更深的瓜葛。看來往後,你得更小心些了。切莫露出馬腳。”
話音一落,椅子便隨即有了挪動。芙尾知道,她該走了。
“兩人碰麵時間不宜太久。”這話,從第一次密室會談開始,便常被她提起,次數多到自己耳朵已經生出厚繭來。
待那人走後,芙尾在原地靜坐一會兒,才有了起身的打算。等走出這兩道門,便也意味著,她該拿出另一副麵孔,去迎接她的九趾妹妹。
“妹妹,別愣著了,快進來吧。”
虞步宜還在那半天回不過神,耳邊一聲輕喚才讓她看清現實:此處的布局和構造,和九趾宮相差無幾。但那簷角上的鱺尾妖圖案,卻分明在提醒她,這裏是鱺尾殿。
九趾宮,她大概是回不去了。
芙尾見她手提著兩個行囊,臉上也顯出一絲疲態,也能大致預料這一路是經過了多少周折。今時不同往日,從此以後,她便是自己的一個陪侍仙子。
“有勞尾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