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潮寧(一)(1 / 2)

東海之端,一輪橙紅朝陽緩緩脫離海的禁錮,以萬丈之晨光侵染天際,漫透海麵。

當最後一絲圓暈跳出海水之時,恍如異世之門開啟,一尾小舟從海日的交界處駛出,從耀眼的朝陽中幻化出漸漸清晰的輪廓,自東而來,猶如神使,無人驅使,卻航行得急速而平穩。

烏篷小舟而已如何能禦海上風浪?東風吹拂海水,漾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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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朝陽鋪滿海麵,海水輝映朝陽,閃閃爍爍融融冶冶的那一刻,我醒了,被強光刺醒的。

多年早起,難得的賴床的機會被我浪費了。

從烏篷的船艙爬出來,我站在船頭遙望彼端,望著千裏碧波的盡頭那綿長的大陸線,我甚是激動!

從未出過島,從未在海水的彼端瞧見過其他物什,那種永遠像個傳奇一般活在師叔師兄口中的大陸,終於以一種清晰可見的模樣出現在我的眼前。大陸便是我此行修行之地。

想起了大師兄的叮囑:小瑭,看見大陸線了,便要放慢船速,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於是右手抬至胸前,捏了個緩訣,撐起竹竿便裝模作樣劃起船來。

飄蕩許久,眼前的大陸的輪廓漸漸清晰,周圍越來越多大型船隻,我的船如梭子般在大船之間航行。

一艘大船上健壯的水手低頭瞧見我的船,隻一眼便爆發出狂笑:“哈哈,小丫頭,將你這烏篷快快駛離,仔細大爺我駕著這大船將你撞飛了去。”

這玩笑聽得我也不由地笑起來,水手爽朗的笑聲讓我覺得心情甚是舒暢。拿起船頭的槳,便朝大船的方向劃去,我大聲地回道:“大叔,可否載我?”

那大船上的水手笑得更為得意,雙手一揮,扔下軟梯,我便將行李收拾收拾,踩著軟梯向上攀。

大叔一直樂嗬嗬地看著我,我便起了遊戲之心,雙手騰空,靠著腳下接力,蹭蹭地往上攀,到頂端之時更是一個翻身,漂亮幹脆地落地。

大叔和一旁的水手瞧著我不住地鼓掌,直誇我好身手。

上船後,大叔也沒有什麼閑工夫和話家常,指著船頭說那邊風景好,讓我去瞧瞧,還隨手扔給我一包蜜餞,笑著說:“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健壯的水手們在做上岸前的準備,我路過時,看見他們淌著汗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悅的光,遊子遠航歸來,內心應該是難以言喻的飽滿。

我此行離開杳山、離開青櫨,再歸來時,是否也有自豪的喜悅呢?

大船送我到岸,下船後我便打量起這座港口。

各種打扮的人群,千奇百怪的貨物,音階不一的話語,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我抬頭看向那座雄壯的牌坊——潮寧。

正當我豪情滿懷,準備再感慨感慨時,一位壯漢將我推開,“哪來的丫頭,一邊去玩去,擋著你爺爺的路了。”

我看他死命地拉著一個大箱子,繞路確實不方便,便挪了一挪,又看著那隻箱子裏似乎裝有一隻凶獸,正凶神惡煞地朝我一吼,我愣了愣,突然意識到有一隻睡著的小獸被我遺忘在了烏篷船倉裏。

趕緊走向一個岸邊偏僻的一隅,念動召訣,將烏篷船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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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坐在酒館裏吃茶,耳畔回蕩著充滿人情味的閑話八卦,看著路人們悠然的身影,終於有了種人間的感覺。

我給小獸的茶杯裏又添了些茶水,小獸用黑溜溜亮晶晶的大眼含蓄而將我望著,我知道它還想吃我碗裏的竹筍,於是客氣地分了它一半。

小獸不是熊貓,而是隻能當狗用的掃雪鼬。

今早烏篷船到岸時,它在船艙裏居然還沒醒過來,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被我遺忘的事。

思及此處,我略有虧欠,將我剩下的竹筍都分給了它,它愉快地眯了眯眼,歡樂地吱了一聲。

我的二師兄,琰師兄對我說,到了一個市鎮必定要隨著人群去那人潮湧動的地方,再在那人潮湧動的地方找到一家人流集中的酒館,再在那人流集中的酒館裏找到人聲鼎沸處旁邊的位置,不要嫌棄那兒會有飛濺的唾沫,與唾沫並存的,是精彩的而傳奇的玄幻故事。

哦,琰師兄還說,一般這種酒館都會叫悅來客棧。我想起我進來時看到的那企圖被工整書寫的四個大字,不由得地讚歎,琰師兄真是先知。我聽著唾沫原處人們的談話,他們說的好像是一場戰事。

“呦呦,娘的唉,你是不知道南交海上那群鰭黎族,長得都沒個人樣,那腦袋比你家的磨盤大,那腿比你家的扁擔還長,扛貨的話一個估計能頂好幾個使,圓鼓鼓的大眼睛,臘腸似的嘴,最要命的是長在耳後的腮,在海裏深潛完全不是事……”一個年輕人驕傲的說著。

“二傻,你真見過鰭黎人?”一位中年人狠拍了年輕人的背。

“這就是你沒見識了吧,”年輕人更加得意,“前幾天我給韓赫將軍扛貨,在他船上看見的,嘿嘿。”

中年人接著說:“那鰭黎族人長得怪一點也沒什麼,我們玄澤人也是很願意與他們交好的嘛,可偏偏他們他不識抬舉,三番五次侵犯我們南方諸島。我們可是神治的玄澤,他們居然妄圖顛覆神的統治,太他媽沒眼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