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像個小孩的臉說變就變。剛剛在飛機俯瞰還是萬裏晴空呢,一轉眼雨就打濕了肩膀。
當夏淺翻完背包上下才發現,她原來忘了帶傘。
也是,看來今晚連旅館都住不成了。
無奈笑了笑,跑到大街上一家服裝店門外的角落躲起來,看著街道的景象,她突然傻笑起來。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穿梭像勞碌的螞蟻在繁華的街道上川流不息,又很快的消失在雨幕中。
不同的是,她羨慕的不是那些脫韁野馬速度飛馳過的名貴轎車,專車接送的千金少爺,相反的,而是不遠處冒雨相依著走過幽長的巷子的那對父子。
父親抱住兒子嬌小的身子,兒子也順便摟著他的腰,小臉笑得十分滿足,哪怕前方有多大的狂風暴雨,對他而言,父親的懷抱便是世界上最溫暖的避風港。
這甜蜜而溫馨的畫麵,一時間夏淺看得有些發怔。
漸漸的,她彎著腰輕蹲下去,纖細如蔥根的手指環住瘦小的肩頭。
居然想哭。
許是被感染了,亦或勾起了那段兒時回憶,此時此刻的她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
是,想念家的感覺了麽?
雨仍淅淅瀝瀝地下著,飄飛的絲絮給皮膚帶來了點點涼意。夏淺維持著一動不動姿勢的腿開始發麻,身體瑟瑟發抖,已經過了幾個小時,眼前這場大雨還沒有停的意思。
忽然一一一
一雙大手輕輕地撫摸上她的臉頰,溫暖極了,像被一層層厚繭摩挲著。
夏淺詫異抬眸。
慈祥的臉龐上夾著幾縷皺紋,一個七十來歲的老奶奶彎下腰笑眯眯向她伸出大掌:
“小姑娘,外麵風大雨急,既然一時半會走不了,不介意的話就來我家住上一晚吧。”
“嗯。”
她苦澀笑了笑,怎麼會介意呢?勉強站起來,不料腳下一軟,眼前徒然一黑,接著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夏淺再次睜眼醒來,發現自己是睡在一張陌生的木榻床上,空蕩蕩的屋子,隻聽得見窗外的雨滴啪嗒啪嗒地沾濕了風簾子。
“唔…頭疼死了。”
小心翼翼環顧四周,夏淺坐起身,努力回想不久前發生的一切。
今天下午,她好像是先在英國返航的飛機上喝了點酒,又在機場睡了一覺,醒來天黑下雨就跑來服裝店躲雨,再然後…
怔愣之際,有人推門進來。
“小姑娘,你醒了麽?”
夏淺驚訝地瞪大雙眼,察覺到到哪裏不對勁,她走到老人家麵前伸出手試探性晃了晃。
“奶奶,您…您看不見了嗎?”
臉色一僵,這位白發蒼蒼的老奶奶故作輕鬆的走近木桌前坐下,抬起下巴示意夏淺也坐下了,才緩緩開口道:“是啊,那都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語氣停頓了一下,孟奶奶還是毫無掩飾的揭開那道封塵已久的傷疤。
年紀輕輕,不知怎麼就不幸患上角膜潰瘍。那時爸爸死的早,家裏早已一貧如洗家徒四壁,而為了讓弟弟讀更好的高中考大學,媽媽更是四處求人借錢,所以懂事的她隻字不提這事毅然放棄了手術治療。
不忍親愛的家人日夜操勞下去熬壞身體,她拚了命的一天到晚做兼職賺錢,用眼過度再加睡眠嚴重不足,後來細菌反複感染而導致雙目失明。
提起的人雲淡風輕,仿佛在說其他人的事一樣無關緊要。
可夏淺聽完這段故事緊緊捂住了嘴,晶瑩的臉上卻是淚流成河。
怎麼…會?
那麼美好的年紀,孟奶奶不止主動承受了許多同齡人所無法承受的巨大苦難與挫折,傷痕累累,還永遠失去了繼續欣賞這個那麼精彩的世界機會。
到底,是有多勇敢的心,真摯的愛才值得作出了如此大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