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伊長峽日夜兼程從密雲城趕到室雲城齊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黯淡下來。而此事的重要當事者,無論是伊殤月還是東陵洛都已經不在齊家,就連齊家自己也是被鬧得雞犬不寧。
齊家獨子齊雲扉身受重傷,雖然救治得及時,但也是元氣大傷,剛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而齊家老爺齊落,在借骨延壽的壇子碎掉的時候就死在了他的房間裏,連些許的掙紮抗拒都做不出。
“你怎樣?”盡管已經許久沒見,但畢竟是兒時最要好的夥伴,在追查伊殤月的下落的同時,伊長峽也不免關心一下齊雲扉的傷勢。
“還好,本來他是可以一劍殺了我的。”齊雲扉按著胸口的傷,微微喘息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到最後他竟然把我的心髒避過去了……”
“總之那個叫東陵洛的人很可怕就是了。”伊長峽點點頭。
那晚從伊家劫走伊殤月的時候,東陵洛是朝著東邊月出的方向逃走的,所有的在場者都看見了。然後他們伊家派出的人就主要是向著東方追查的,但是沒多久就直接失去了線索,被劫走的伊殤月更是下落不明。
這樣看來,他們這些天之所以遍尋無果的原因,是因為東陵洛的根本目的地是在雲鄂國的西南邊,一開始往東不過是為了轉移伊家視線而使用的的小計謀罷了。
這次要不是齊家的飛鴿傳書來得及時,估計他們現在都要找到東邊海那邊去了。
“抱歉,長峽,讓你們失望了,我沒能照顧好月兒……”齊雲扉沉默了一陣,體力恢複了些後,終於決定跟伊長峽坦白。
“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齊雲扉都已經重傷成這個樣子了,伊長峽實在沒辦法再去苛責他什麼了。
“不,這次確實是我的錯。”齊雲扉痛苦地閉上眼,像是無法麵對伊長峽一樣。“月兒……她借壽用的屍骨可能……出問題了……”
“什麼?!”
是他的錯。
如果他能將伊殤月借壽用的屍骨換個更隱蔽的地方藏著,這樣東陵洛就不會找到它了。就算是那些毒臉花全部被燒掉了,對伊殤月的影響也不會太大,至少不會危及生命。
……
離開了齊家後,東陵洛和蘇政在路上沒有絲毫的停留或休息,直接奔赴浣漓山,僅僅用了半天就到了浣漓山腳下。
“欸阿洛,伊小姐現在怎麼樣了?”蘇政讓自己的馬停在湍雪的旁邊,探頭向東陵洛懷裏的伊殤月看去。
“這麼擔心她你怎麼不抱著。”東陵洛沒好氣地說,這一路上他就沒給蘇政好臉色看過。
雖然帶上伊殤月回去找師傅治療是蘇政的主意,但他死活不肯再抱上伊殤月,東陵洛一直冷著一張臉看起來也很不情願的樣子。兩人對峙半晌,終於是蘇政贏了。
“這叫什麼話!”蘇政振振有詞。“她是你帶出來的,自然要你負責嘍。而且啊,畢竟我是個有家室的人,為了不讓小顏有什麼不必要的誤會,還是你抱著比較穩妥些。”
確實,要是因為這件事,因為他而讓蘇政和杜雲顏兩人拌嘴吵架的話,蘇政一定會天天在他耳邊像個怨婦一樣嘮嘮叨叨的,他更受不了這個。
浣漓山的山勢極陡,騎馬的話根本上不去。於是兩人下了馬徒步上山,蘇政一手牽著湍雪一手牽著他自己的馬,東陵洛雙手抱著氣息微弱但畢竟還活著的伊殤月。
“啊啊阿洛,”沉默了一路,蘇政實在受不了了。他跟東陵洛完全不一樣,根本就不是能安靜待著的性格。“話說你真的要將伊小姐帶去樂清啊?為了你的父母贖罪。”
“不僅是我父母……”東陵洛沒有低頭看伊殤月,看似平靜地繼續走著路,但他抱著伊殤月的手明顯在攥緊。“不僅是我父母,還有抈兒……伊家,欠了我們太多!”
看到東陵洛的情緒瞬間變得不太對勁,蘇政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以東陵洛那個倔強認死理的性子,那個當年讓他家破人亡的伊敬,他就算拚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報仇雪恨,他會一直將那份仇恨刻在骨頭裏,融化在血肉裏。
這些年支撐他活著的,隻是複仇的執念而已。
但是在浣漓山的這些年,縱使東陵洛的心已經被仇恨錘煉得堅硬如鐵了,他至少還有夥伴在身邊,同伴的陪伴能稍稍溫暖一下那顆冰冷的心,讓他不至於迷失在複仇那血紅的執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