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藍這個人骨子裏有一種殺氣,在太原的時候表現的淋漓盡致,但是他的兄弟死後,他受了太大的打擊,他已盡力將那股殺氣掩蓋。
現在,他又怒了。
“武忠,你知道嗎?從方小青出生的時候我就認識她,她今年二十一歲,我就認識了她二十一年,她的父親死在戰爭裏,她的母親癱瘓在家十年,她十七歲的時候成了孤兒,一個人,在這偌大的世界裏撐著,她跟我說,她活的太孤單,這世界就像是別人的,不是她的。”
我重重的抽了口煙。
“我已經讓徐永昌的機要秘書去找過蔡文侯,可是蔡文侯不放人,必須要公審,我早上見到了周小青,她很平靜,她說想見你。”
方藍嘴角扯起嘲諷“蔡文侯?”
我點頭“他是中統副局長,是他卡著周小青的案子。”
“我去找他。”
我按住方藍,我知道方藍是個會衝動的人。
“先去見周小青。”
他頓了一下。
“好。”
杜雅娟在屋子裏給特工們倒茶喝,方藍忽然笑了一下“我隻是想,有個女人。”
杜雅娟抬頭,愣了一下,對著方藍點頭。
方藍也對著杜雅娟點頭“走,中統局。”
方藍帶著特工們離開,杜雅娟拍拍胸脯“呼,他們怎麼這麼嚴肅?”
“這些人,都是殺人的人。”
我和方藍一起去了中統局,中統局是不讓外人帶槍械進去的,所以特工們都在門外等,我帶著方藍去了情報處。
方藍坐在接見室。
他是個殺人的人,本來早該忘記恐懼,可他現在在抖,身體抖的厲害,因為他沒有辦法。
門打開,周小青走了進來。
“你來了。”
“我來了。”
周小青忽然走到方藍身旁,握住了方藍的手。
“別怕,我不會有事,武忠都說了,最多也就一兩年,然後就出來了。”
方藍眼圈一紅,“我隻是覺的自己沒用。”
周小青就說“武忠請了徐永昌都沒用,你一個軍統的站長,能有什麼辦法。”
方藍望著周小青,心裏特別難受“你早就知道我在軍統,早就知道我是特工,對不對?”
周小青就笑“你這個傻子,隻能騙的了自己,哪能騙的了別人。”
方藍抱住了周小青,“小青,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周小青也是忽然就哭了。
“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我終究是我自己,我想要自由,你明白嗎?自由!在這個國家,我卻看不到自由的光芒,連一點點希望都看不到,所有人都瘋了,都瘋了。”
方藍抱的更緊“可你有我啊。”
“是啊,我有你這個大傻瓜啊,你知道嗎,我進來以後很怕,不是怕我會出事,是怕你會擔心,你一直為我擔心,我很難受。”
“我不擔心你,讓誰擔心你。”
方藍從不後悔找了周小青,哪怕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可他們還是在一起了,不因為別的,隻因為愛情。
從思維出現的那一刻,愛情,就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最美麗的東西。
他們聊了很久,很久很久。
方藍從情報處出來的時候臉上有明顯的淚痕。
這個悲傷的男人讓人心疼。
或許,就像葉曉雪離開我的時候一樣。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直接去了蔡文侯的辦公室。
蔡文侯最近很煩躁,也很憤怒,一個小小的周小青竟有許多人來說情,文化界的名流一個個遞抗議信,中統局裏也是一片異聲。
可他不能退縮也不能妥協。
他有他的原則,他認定的事情,誰也別想強迫他妥協。
方藍進了辦公室,直接說。
“蔡局長,求您了,周小青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能看著她出事,我不能什麼都不做,求您了。”
蔡文侯皺著眉頭,一個軍統的站長在求他。
“你是軍統站長,是黨國骨幹,怎麼會和周小青這種攻擊政府的人廝混?啊?這樣的人,你應該接觸嗎?”
“蔡局長,無論如何,求求您,對她網開一麵吧,她隻是個女孩子,想法有些激烈,我願意替她賠罪,求您了。”
“賠罪?怎麼賠?讓她公審,就是對國家最好的賠罪,你也不用再說了,公審絕對不可能取消,判刑也一定會判。”
方藍茫然無措,他無能為力。
“蔡局長,真的不能通融了嗎?”
“我已經很通融了,公審的時候,判她兩年,然後服刑的事情,就不歸我管,你們想讓她出來,就是你們的事情了。出去吧。”
方藍失魂落魄的從蔡文侯辦公室出來,今天的太陽,怎麼這麼刺眼。
讓這個堅強如山的男人,也彎下了脊梁。
我看著他的樣子,知道沒有談成,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走吧,找個地方喝酒去。”
“就去你家裏吧。”
方藍的特工們在我家附近找了旅館,我和方藍買了五瓶酒。
他需要好好喝一場,我也想好好喝一場。
這個世道,男人真的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