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兵說的會聲會色,還帶著手舞足蹈,比劃著,雖然寫出來不精彩,可當時講的確實是滿堂皆癡。
有個兵喊“快說快說,後來呢?”
那個兵裝著大爺的樣子靠了靠身子,“這閨女吧,讓人欺負了,就跑回家了呀,一進門就問她爹,說爹呀,我讓人欺負了,你說怎麼辦?這老漢呢本來就是個不吃虧的主兒,哪能養個閨女讓人欺負了,是吧?所以呀,這老漢就告他閨女,說去,誰欺負你你找誰去,我賣豆腐家的閨女不能吃虧,誰欺負你一下,你就去給我欺負他兩下,給我欺負回來。 這閨女就聽話呀,這就殺回去找那個二傻子了,那二傻子一看這閨女跑回來找他了,嚇的還以為這閨女要收拾他了,站那也不敢動。”
大家都知道要講到結局了,所有人都期待著望著他。
那個兵一拍大腿“這閨女呀,衝上去抱住那二傻子,‘吧!’‘吧!’猛親兩口,扯著嗓子喊,你再欺負我,你再欺負我?那傻子都懵了,一看還有這好事,直接就把這閨女按倒了。”
一地士兵轟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仙叼著他的旱煙袋也笑了, 我們在槍林彈雨裏談笑風生,我們用我們的笑容狠狠的諷刺血腥的戰爭。
日本人想讓我們恐懼,想讓我們退縮,我們偏不,偏不,我們就是一群倔強而自傲的後生,我們堅強的守衛著我們的土地,我們在我們的土地上戰鬥,犧牲,可我們連死都是笑著的,因為我們為保衛家鄉而戰鬥,我們倒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屬於我們自己。
很快有士兵送來了三箱子子彈和一箱子手榴彈,同時還送來一個消息,城東也被突破了。然後城北不得不後撤,否則日軍一旦突入城中央,就可以將城北的士兵包了餃子。
送彈藥的士兵說他們在城中央,東西南北四條大街交彙的十字路口設置了一道強大的防線,可以同時守衛三個方向,旅部所在的縣政府也在加固工事。
我真想說操蛋啊,你們在十字路口設置防線,是可以同時抵禦三個方向,可也要同時受到三個方向的猛烈攻擊啊,能守的住嗎?
作戰參謀難道都是一群豬啊?
我拉住一個送彈藥的兵問:“有援兵嗎?”
那士兵搖頭“沒有,旅部早就空了,參謀都上陣地了。”
我頓了頓,歎了口氣,還是問道“野戰醫院的人怎麼樣?”
那士兵一愣,他的樣子很難受,他抓了下亂糟糟的頭發,“不知道,剛才有顆炮彈炸了,炸死了幾個醫生和護士,現在好像就剩下兩個護士了。”
我心裏一緊,我發現我開始擔心她了,那個皮膚很白的漂亮姑娘,那個姑娘叫葉曉雪。
我抓住士兵,急問他“那葉曉雪有事沒?”
士兵大喊一聲“不知道。”掙脫開我的手,跑了。
神仙拍了下我的肩膀,他的安慰總是無聲的,我對著他點點頭,日本兵和我們就隔著一道火線,大火熄滅的時候,就是我們生死相拚的時候,我自己都顧不上自己了,就不要再去想她了吧。
我忽然就感覺身體虛了下來,腰裏撕心裂肺的疼。傷口又開了。
神仙拉開我的衣服,我看到流出來的血都變的稠了,黑糊糊的,神仙抬眼看了我一下,說“人,不是牲口,再不歇的,非死不可。”
可我怎麼能拋下這群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啊,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記不住他們的樣子,可他們分明和我在生死與共,我們早就融為了一體,我們誰都不能拋下誰。
我要是現在走,那就是逃兵,雖然下一秒我就有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
我對著神仙搖頭,他一定懂我的堅決。
所以他沒有理我,而是轉頭對小貓兒耳語了幾句,就不再管我,我也懶的問他和小貓兒說了什麼。
戰事在持續,我們要在原平,再守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