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下葬的那天家裏什麼親戚也沒有,那時候太原城亂的厲害,自己都顧不過來,更顧不上別人,我的母親是被鄰居王大爺叫人抬棺出葬的,我家的院子本就不大,母親大人的棺木被抬出院子的時候,我看到門口停下了一隊列兵,然後一個身材稍壯的中年將領走了進來,他穿著深青色的軍服,留著細細的八字胡,他的眼睛裏滿是哀傷,我能看的出他剛才哭過,他走過來了,向我走過來了。
他的步伐穩重,軍靴踏在青磚上噠噠作響,他微閉著眼盯著母親大人的棺木,然後脫帽鞠躬,我看見跟著他來的十幾個軍官和士兵也鞠躬了,他仰頭向著天,眼裏有淚在打轉,於是他閉緊了眼睛,沉沉的說了聲“佳慧,走好!”
雖然我的父親和閻錫山交情甚好,可這卻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因為父親大人平時並不是和我們住在這裏,所以閻錫山也從來沒有到這裏來過。
他的手很有力,因為他一轉身就狠狠抓住了我的肩膀,抓的我生疼,我還不知道他是誰,我隻是嚇的不敢動彈,可我知道我沒有哆嗦,父親母親的相繼去世,讓我在那時候對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應有的反應。
我也不會想到,雄霸北中國的一代梟雄東山再起,重回太原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來送我的母親大人,我看見閻主席的眼睛裏都是淚珠,於是我也哭了,我哭的很厲害,很大聲,我想起我埋在黃河裏的父親和即將埋在黃土裏的母親,我嚎啕大哭,我什麼也不顧,我隻想哭,我那一天就把平生所有的淚都哭出來了。
那些軍官,士兵,鄰居都在望著我,可我不管他們,我隻是哭。
閻主席抓著我,看著我哭,看著我撕心裂肺,我發現他的手在抖,他麵目猙獰,似也無比痛苦,他一把將軍帽摔在了地上,然後說了一句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話,他說“侄,是我,是我對不起你啊!”
他說的很大聲,他是喊出來的,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隻有我,我哭著抬頭望他,他似乎承受不了我的目光,他轉過身,喝道“我要為永孝,和弟妹,風光大葬!”
所以,我的父親和母親還是葬在一起了,那是1931年太原城裏最隆重的葬禮,閻主席沒有食言,他為我的父親和母親,風光大葬,棺木是四十八抬的,棺帳之上龍鳳齊飛,五十個樂手齊鳴,數百個我不熟識的人披麻戴孝,整條大南門街被士兵清空,上千士兵分列兩旁,數萬人望著我的父親和母親,西出太原城!
我的父親是光榮的,他的一生都是光榮的,我也想做個光榮的人,不,我哪怕隻要能做光榮的事,我也願為此付出所有,這就是我十七歲時的誌向,為光榮而戰!
於是我在父母雙親都辭世以後,毅然進入了山西陸軍小學堂,追隨父親的腳步,我於1934年畢業,被充入五十八團任中尉副連長,1935年任上尉連長,1936年秋即為上尉營長,1937年三月晉升為少校軍銜。
這是一條無比順暢的路,隻因父親大人餘蔭庇佑,閻主席大力栽培,於是年僅24歲的我成為了一名少校軍銜的營長,而我在這個軍營裏,隻呆了短短三年又兩個月的時間。
37年的九月份,國民革命軍第34軍第196旅奉命從陽泉開拔,火速支援大同戰役,但是我們才走到忻口的時候大同就失守了,於是我們接到了第二戰區執法總監張培梅將軍親自傳達的命令,死守原平城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