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進入這座小營帳的人,出乎秦飛意料。他是一個中年男子,一身淡藍色長袍,頭頂帶著高冠,腳下褐色布靴。他和那些凶殘冷酷的士卒不同,和那個貌美如花的念師也不同。因為他,怎麼看怎麼是個從中土跑出去的移民分子。
秦飛念力一掃,四周無人。眼前這個男人不知修為,想來應該不會太高。如果他能夠以絕對優勢擊殺秦飛,就不至於還要玩小營帳這一招了。
走進營帳的男子,笑嗬嗬的攤開雙手,示意手中並沒有武器,他的聲音平淡充滿和諧的味道:“如果是和人打架,隨便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都能打倒我。對於武力,我從來都是沒有興趣的。我是個讀書人,喜歡跟人談談人生,聊聊將來。”
“我姓郭,叫我郭營就好,從你的眼神,我就能看出來,你知道我是從哪裏出去的。”郭營淡淡的問道:“敢問尊姓大名?”
秦飛漫不經心的說出自己的姓名。在四周無人的情況下,這個男人就算有什麼後招,也難不住秦飛先殺了他兩人。通常,隻要不是到了魚死網破的時候,沒有人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去賭一場勝算不大的局。秦飛覺得有點意思,一般人都喜歡先禮後兵,而這些人刀槍在手,戰馬奔騰,一旦受挫,回過頭來玩一把先兵後禮。怎麼看郭營都是個念過書的人,難道那些之乎者也都念到狗身上去了麼?
郭營當然不知道秦飛正在心中默默的詛咒他。他展顏一笑,扯過營帳裏早已準備好的小馬紮,送到秦飛麵前一個,自己施施然的抱了個歉,卷衣坐下。
“秦公子,當年大魏國四分五裂,各國輪番征戰的時候,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幾百年。我知道的消息,楚吳爭霸,是楚國占據上風。如果不是吳國有天險在手,隻怕就連最後的吳國都被楚國吞並。如今楚帝超絕霸倫,是難得一見的奇男子。自從神武帝之後,如果在他的手中完成一統,並不會讓人覺得詫異。”
郭營巧妙的打開了話匣子,見秦飛並沒有阻攔他的意思,便接著說道:“早在幾百年前,我們郭家也曾人才輩出,鼎盛時期,郭家子弟,在四大國都有高官要職。那時候,各國君王重才不重出身。我們郭家人口繁多,每個子弟的心中,各有各的想法,並不是人人都想要效忠某一人,甚至還出現過想要憑借郭家的影響力,去爭奪天下的狂熱之徒。當然,這種狂熱之徒,雖然不會被我們家族自己消滅,但他們隻要敢在外邊暴露這樣的想法,肯定是死無葬身之地。我們家也不會為他們報仇!”
他很瀟灑的笑道:“一個人明知道是死路一條,還要提著脖子硬上。這樣的人,對於家族帶不來什麼好處,而是會隨時把整個郭家拖入深不可測的漩渦之中。一個偌大家族,不會為了某一個人,而置於險地。”
秦飛輕輕的瞥了他一眼,還是彎下身,在小馬紮上坐下。在曆史千年時光中,不知道多少猛將名相,更不知道多少豪門大族起起落落。也許當年的一個小牧童,看似不起眼,多年後,他便一手締造了難以超越的大家族。也許當年的一個小和尚,窮的去要飯,卻打造了一番璀璨的風光。也許,當年隻是個小小的書店夥計……
像郭家這樣的豪門大族,風光無數年,再黯然落幕,在許多本史書上都有記載。隻不過,像他這樣的家族實在太多,能夠笑到最後的,才是王者。
秦飛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輕聲道:“在四國爭霸的時代,你們的家族做了什麼?”
郭營提起家族,臉上寫滿了自豪感,並不是他刻意要寫在臉上,而那是從心底裏發出的真情實感。或許楚國人吳國人已經不大記得郭家的人,但郭家的子弟,一定清清楚楚的記得,他們的祖先曾經多麼威風八麵,多麼笑傲天下……
“我所在的那一支,一向本著最穩妥的原則做事。說得難聽點,就是寧求無功,不求有過。在當年的郭家風起雲湧之時,顯得默默無聞,甚至會被其他支脈嘲笑。但,最後的事實證明,我的祖先做出了最好的選擇。如果不是他們,我們郭家早已被滿門抄斬,家裏隻怕連一隻活著的老鼠都跑不掉。”
郭營意味悠長的說道:“既然是四國爭霸,必然是烽火連城。這樣的時代,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早上出門的時候可能還是大臣,晚上回家的時候,身後已經跟著大批禦林軍等著來抄家滅門。戰場上更是起落非凡,尤其是大宗師這樣的怪物,他們如風一樣掠過戰場,所過之處,哪裏還有一合之將?在小規模的戰鬥中,一個大宗師足以決定勝負。”
這番話,誰都能反駁,就是秦飛反駁不了。當年的水晴空,帶著秦飛縱橫草原,殺得魔族哭爹喊娘,當真是所到之處,擋者披靡。從心底裏,秦飛也很讚同郭營的看法,作為一個吃過甜頭的人,現在想起此事,心裏還有幾分得意。
郭營悠然歎道:“便是因為如此,我的先祖們才謹慎的謀劃著未來。果不其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郭家漸漸到了一個危險的時刻,是從吳國那邊開始,郭家子弟紛紛落馬,鎮撫司砍瓜切菜一般,愣是讓一個郭家子孫都沒能活著渡江。隨後,各國的郭家子弟也陷入困局,雖然不至於有生命危險,但朝夕變化的局麵,已經讓人沒有信心去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