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樂籍是大明戶籍製度中最底層的一部分,那麼這種娼婦就是底層中的底層,平日裏偷偷摸摸,隻能接待販夫走卒,為了一頓飯錢便可寬衣解帶,有時還要忍受地痞無賴們的盤剝,更甚是還得防範官府的稽查。
有需求就有市場。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些娼婦的境遇可以同情,但僅是同情而已,一個大環境社會下的產物,不是愛心泛濫頭腦發熱便能解決的問題。
走進門簷下,收起雨傘,用傘尖挑起門上的木牌看了看,李柏問道:“你們來時可有人跟蹤?”
木春點點頭,道:“都打昏了扔在那邊巷尾。”
李柏低頭將腳上的濕泥蹭到門檻上,說:“你們是殺手,什麼時候也學會打昏人了?”
木春愣了愣,道:“對方是王府的人。”
李柏嗤笑一聲,道:“放心,王府有錢又有權,護衛下人有的是,你殺不完的。”
木春眉毛一挑,說:“大人何必做得如此沒有餘地?畢竟對方乃堂堂龍子親王。”
李柏嘴角翹了翹,沒有說話。
他明白木春的意思。在這種家天下的時代,尊貴的王爺欺負你,你就得安心受著,稍起反抗的念頭便是大逆不道,更何況人家也沒有真的要殺你,你何苦非要執拗的與對方作對?
即便蚍蜉將大樹撼倒了又能怎樣?你還能把皇帝的兒子殺了不成?
如果換一個朝代,換一個王爺,李柏或許並不會做得如此過激,但對方是漢王,就讓他有恃無恐了。
一個注定要失勢、被貶謫的光頭王爺,有什麼好怕的?
身為一名光榮的穿越人氏,皇帝太強勢沒法踩上幾腳,但踩踩皇帝的兒子也是一件蠻爽的事情嘛!
雨一直下,沒有一點要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仿佛老天憋了許久,要在今晚下個痛快一樣。
安靜的木匠巷口又駛來一輛馬車,這馬車通體烏色,被雨水衝刷的油光發亮,顯然是架油壁車。
車夫身穿蓑衣頭戴鬥笠,按車廂裏主人的吩咐將馬車停在小巷對麵,然後熄了車前掛著的那盞油紙燈籠,頓時整輛車便隱在了黑暗的雨幕之後。
雨聲之下,車廂裏有人在小聲的爭吵。
“這黑燈瞎火的,還下著大雨,姐姐你來這裏做什麼?”
“嗬!茵妹妹,我早就讓你回家,是你非要跟來的。”
這兩人竟是先前請李柏喝酒的呂小憐與尹茵。
尹茵將窗簾掀開一角,外麵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不由有些害怕的趕緊縮回手,撅著紅嘟嘟的小嘴說:“這麼黑的天,你要跟著那個大混蛋,太危險了,我怎麼能獨自離開?”
呂小憐笑嘻嘻的將尹茵摟進懷裏,捏捏她的小鼻尖,道:“那天在鄭府花園,我見那個大混蛋功夫挺好的,你打得過?”
尹茵小臉一垮,沉默了半天才十分不甘心的搖搖頭,忽然又攥緊小拳頭,興奮的說道:“等到他藥效發作的時候,我就能打得過他了。”
呂小憐輕蹙眉尖,歎息道:“那藥藥性太猛,現在想來,真不應該那般害他的。”
尹茵從她懷裏掙脫出來,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滿臉氣憤:“姐姐你在說什麼啊!那混蛋當初那麼對你,痞裏痞氣的,居然還敢霸占我的師父,簡直壞到了極點,你怎麼能可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