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朱車,白馬,紅雲(2 / 2)

他轉頭看向王勝,低聲問道:“你怎麼看?”

王勝低著頭,聲音低沉的像是從肚子裏發出來:“人多眼雜,要等天黑。”

見到王勝也開始像木春區霸那樣深沉扮酷,李柏一陣頭疼,苦笑道:“王哥,事要做,仇要報,但人也是要活的,何必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王勝搖搖頭,不說話。李柏又轉頭去看木春,木春卻是隻顧著低頭喝茶,對於王勝的改變不聞不問。

“罷罷罷!”李柏端茶邊喝邊道:“你們一個個都不正常,我何苦非把你們往正常了扯,愛咋咋地吧!”

看看天色,離天黑還早,李柏伸了個懶腰,起身剛要提議去喝酒,卻猛聽樓下不遠傳來一陣喧嘩,罵聲和孩子哭聲混雜一片。

憑窗看去,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輛碩大的朱紅漆車輅,此車高一丈有餘,寬至少七尺,金銅龍頭、龍尾裝釘,圍紅羅帷幔,寶蓋頂飾金銅寶珠,繡雲龍五彩雲紋,六匹神駿的白馬架在車前,華麗威嚴肅穆,令人不敢直視。

很明顯這是皇家車輅,隻是前後並沒有浩繁華麗地儀仗鹵簿,也沒有鑼鼓棋牌,隻有二三十名身穿武服曳撒的騎士拱衛,讓那豪奢的車輅看上去十分突兀,不倫不類。

敢在京城這麼胡鬧的皇室人員,除了那位漢王,全大明不做第二人想。

窗外是直通聚寶門的南門大街,街麵寬有十丈,要通行人數這麼小的隊伍本來十分簡單,但此時花市剛剛要歇,行人遊商頗多,雖然大家都聚集在道路的兩邊等待,可依然顯得有些擁擠。

此時在車輅前不遠處,一名武士正揮舞著馬鞭狠狠的抽在一名農婦的身上,那農婦彎著腰,將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緊緊的護在懷裏,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抽爛了好幾條口子,可她依然一動不動,隻是哭著求饒,那孩子嚇壞了,在她懷裏哇哇大哭,卻不能讓揮舞的馬鞭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街道兩邊聚集的行人臉上表情各異,有憐憫,有同情,有恐懼,有驚慌,卻沒有一點憤慨和惱怒。

那樣的馬車老百姓都認識,雖然不知道裏麵坐的是誰,但皇親國戚的事情,誰敢管?

李柏搖搖頭,縮回身歎氣道:“走吧!找地兒喝酒去。”

那農婦和孩子的事情,李柏也很同情,但同樣他也管不了。他可以背後使陰招下絆子,拿刀偷偷的捅漢王幾刀,但以他如今的能力和勢力,與人家正麵對上,隻有死路一條。

李柏一向認為,可以做傻事,但決不能做蠢事。

正義可以伸張,但明知伸張不出來的正義還要去幹,那就是愚蠢魯莽了。

有人說,雖千萬人吾往矣,即便不成功,也能喚醒麻木的人們。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是個不了解外人的宅男。

他高估了普通人的血性,也低估了人們麻木的程度。

國人向來善忍,不被壓迫到極限,永遠不會反抗,不會蘇醒。

此時大明朝在朱棣的統治下,已經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老百姓們對陛下有敬有畏有愛,這已經不是用“麻木”二字可以形容得來的感情。皇帝的兒子犯了錯,他們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寬容和原諒,更何況有可能是那農婦和孩子衝撞了馬車呢!

這在許多人看來,已經是大大的死罪,抽幾鞭子算什麼。

後世影視劇中貴族欺壓良民,某人振臂一呼,百姓群起響應,這種事不能說沒有,但實在是太少了。

奴性,永遠都是封建社會的主旋律,人們隻有在連奴隸都做不了時,才會去尋找做人的權利,否則,正義也是一種有前提條件的東西。

出了茶樓,李柏站在人群外遙遙望了一眼不遠處街中心的那輛大紅色的馬車,看著前麵駕車的六匹白馬,眼神若有所思。

“住手!”

剛要轉身離開,冷不丁聽聞那邊街巷中傳來一聲清脆的嬌叱。

李柏耳朵一動,轉回身來,一眼看去,果然,一朵火一般的紅雲從人群頭頂飛過,手中竹棍極刁鑽的點向揮鞭武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