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聽著前麵劉觀強自鎮定的話語,心中歎息一聲,對喜子說道:“去給樓下那劊子手些銀兩,讓他動手時……先將喉結剜去。”
喜子一怔,不明白李柏的意思。
李柏背過身,看著樓下錦衣衛分出些人留下護衛,其餘又騎馬而去,想來是去追捕虛實二老了。
“紀綱此人,在世時讓百官又畏又恨,總是有些凶名的,先剜去了喉結,也省的待會兒他承受不住嚎叫出聲,毀了名聲。”
喜子心頭一凜,看向李柏背影的目光第一次有了些畏懼。
少爺雖說隻有十六歲,但整日裏都是一副懶散的模樣,似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正是青春年少,卻莫名多了許多的蒼老氣。然而他對下人又是極好,全然沒有大家子弟應有的做派,本以為是位溫和良善公子,誰曾想心底裏居然狠辣冷酷如斯。
完全不管紀綱本人的想法,為了給對方保留名聲,竟連人家呼痛的資格都要剝奪。
是自私?還是因為仇怨?
見自家仆人在後麵愣神,李柏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解釋,隻是將聲音壓冷說道:“還不快去。”
喜子醒過神來,慌忙下樓去了。
又是一陣暖風吹來,李柏看著樓下那些青石板上還未洗去的烏黑血跡,皺起眉頭,心想血腥味果然不好聞。
他不了解紀綱,但從昨晚牢裏相談中也可以看出一點:紀綱絕不會因痛而慘嚎,也肯定不會主動要求劊子手先剜去喉結,李柏救不了他也不會救他,卻也願意為他做這件小事,算是全了母親與他當年的師門之誼。
看著劊子手帶著徒弟走出茶樓,李柏最後又望了依然在昏睡的紀綱一眼,轉身出了雅間。
剛要抬步走向樓梯,忽然感覺後背一冷,雞皮疙瘩就像是幽靈的手一般在他身後蔓延。李柏身體微微一僵,緩緩轉過頭去。
首先對上的便是一雙眼睛。這雙眼睛裏沒有一丁點的情緒,甚至看不出什麼生氣,隻是一味冰冷,連投射出來的目光都像是兩道實質的冰錐,先前後背的不適,便是因為這目光。
眼睛的主人是一名精瘦的漢子,臉上棱角分明如刀刻,皮膚略黑,身形挺拔,隻是他的一雙眼睛太過於淩厲,很容易讓人忽略他除眼睛以外的其他地方。
那人麵無表情的打量了李柏兩眼便扭開了頭,李柏知道對方是漢王的護衛,也沒什麼爭風的心思,隻是想著天潢貴胄身邊果然藏龍臥虎,自己現在假假也算是個內功高手,居然連人家一個看門護衛的眼神都還有些不適應。
轉身繼續向前,聽的身後簾響,知道那位殿下也已經從雅間裏出來,李柏沒有回頭,徑自下樓而去,隻是在下樓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卻在窺視朱高煦的表情。
不出所料,朱高煦臉色十分陰沉,隻是陰沉之中帶著一絲怪異,似是也在為今日之事感到荒唐。
李柏眉頭微蹙,心想朱高煦此時表情不似作偽,虛實二老應該不是他所派。
那這兩個老家夥又是誰的手下?敢養死士,敢藏欽犯,難道真的是紀綱被抓之前自己的安排?可這也……太蠢了些。
出了茶樓上轎,李柏再沒看正在行刑的法場一眼,也不知喜子給場間錦衣衛看了什麼牌子,那些緊張的緹騎隻是粗略的檢查了一下便放行。
隻是轎子裏的李柏不知道,朱高煦站在茶樓門口曾若有所思的看了他的轎子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