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想不到父親會這麼快便要毀掉這一切,還讓她親手去做。
她痛苦於要親手殺他,也慶幸於要親手殺他,這種矛盾的心情使她有些茫然無措,生平第一次對敬愛的父親產生了一絲不滿,但也僅是不滿。
府尹,一府最高長官,但在明朝,隻有首都所在地府長官才有資格稱“尹”,正三品,其他的一律叫知府,比府尹低兩級,正四品。
府尹之下還有府丞(正四品)、治中(正五品)、同知(正五品)、通判(正六品)、推官(從六品)、經曆(從七品)、主簿(正八品)以及知事(從八品)等若幹人。
當然,這是京師府尹之下官員的品級,在地方上都是要降上一級的。
本來,打架鬥毆這樣的小案子,平日裏府尹大人才不屑去管,大多都是由通判和推官去審理,最多也就是府丞與治中出麵,然而今天這案子的苦主是忻城伯家的小公子,應天府尹廖淳就不好再在後院端坐著了,怎麼著也得出來走走過場。
可他怎麼都沒想到,在外麵等待著他的是令他無比頭痛卻連恨都沒辦法恨的兩個人。
李柏對於古代官府審案子的規矩完全來自於前世的電視電影,所以第一次進入府衙之後他一點都不緊張,反而很好奇的四處打量著。
張貼“聖諭”、告示的八字牆,通往大堂甬道上刻有“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十六字的戒石,他都饒有興趣的仔細看了一遍,隻是大門和二門之間的土地廟有些遠,衙差也不會放他過去遊覽,所以他不知道裏麵有沒有被剝了皮塞幹草的貪官汙吏。
在進入大堂的途中,李柏斜眼看了看身邊的嶽滿樓,見他和自己一樣,雖說不是滿臉好奇之色,但也有著一股子奇怪的興奮,很不安分的四下亂瞅,看上去倒像是將這次被抓當成了一次十分有趣的經曆。
李柏眉頭輕蹙了一下,轉瞬卻又搖了搖頭。
滿樓,和滿倉、滿屯一樣,在老百姓們的心中地位等同於狗剩、鐵蛋之流,然而此人姓“嶽”,一下子就將大俗變成了大雅,就像他這個人,花一樣的男人,言行舉止卻像個沒長大的孩子,顯得太突兀太奇怪,傻乎乎的表現中又不乏精明,讓人禁不住有些懷疑他的身份來曆。
然而如果他真是抱著某種目的專門接近自己,又怎會用這種荒唐而又引人注意的方法?
李柏想不通就不再去想,所謂享樂第一,何必庸人自擾?
來到府衙大堂前,堂上府尹通判衙役等人已經升堂完畢,兩邊“回避”、“肅靜”的虎麵牌沉默而立,牌下放置著一把椅子,趙溥就坐在上麵。
這並不合規矩,卻也沒人會傻乎乎的去管。
押解二人的衙役撤去他們脖子上的鐵鏈去堂上稟報,嶽滿樓卻趁機轉身扯了扯李柏的衣袖,遞給他一張名帖,李柏低頭一看,心裏更加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那確實是一張名帖,不過是一張秀才功名的身份名帖,上麵還蓋著應天府府學的大印。
這小子到底是幹嘛的?能給自己一張,很明顯代表著他至少還有一張,秀才功名雖說並不稀奇,但隨身就裝著倆的估計這世上也少有,難不成是個辦假證的?
李柏看著嶽滿樓半邊臉上的烏青以及唇上還未擦幹淨的血跡,心中對他肅然起敬。
低頭再去看那張名帖,當看清上麵所寫的名字時,他差點兒噴出一口血來,心說:“我老爹給我起李柏這個名字已經相當的奇葩了,沒想到果然山外有山,高手在民間啊!”
李柏忍不住對嶽滿樓低聲道:“我說小樓,你都有心造這玩意兒的假,怎麼就不上上心起個正經名字?”
嶽滿樓詫異道:“大哥覺得這名字不好,不夠有氣勢麼?”
“不是不夠有氣勢,是太他媽有氣勢了,你見過唐朝之後還有誰敢明目張膽叫杜甫的?連表字‘子美’都不改一下,你以為你玩兒穿越呐!”
“呃……穿越是啥?”
“少廢話,你的那張叫什麼名字?”
“白居易,怎麼,大哥想跟小弟換一下?”
“……不用了,杜甫挺好。”
李柏顫抖著手指將從唐朝穿越而來的名帖揣進懷裏,哭笑不得的想道:“這下好了,詩仙和詩聖的名字我一個人兒全占了,會不會被雷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