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界的寒衣(1 / 2)

神界。寒衣著一身白羅輕紗,拈著古樹上飄落的花瓣伏在千年寒冰雕刻成的冰魄玉桌上,一股沁入骨髓的涼意包裹著她。玉指撫摸著花瓣細膩柔嫩的紋理,細品著它散發出的淡淡香氣。混合著百靈香和露珠的味道,就像記憶裏的曾打濕衣裳的雨絲味。“寒衣,別趴在那兒,我說過的。”青城是風神之子,和寒衣是至交,再華麗的詞彙也形容不出他容貌的絲毫。寒衣抬頭,對著青城淺笑,那笑意如一塊千年寒冰,沒有生機。青城已經對這樣的笑意三百年,已成習慣,神界素知天帝的九公主性子薄涼,卻不知青城三百年前第一次在人間見她,她臉上還掛著愛和仇,笑和淚。一切人類該有的七情六欲她都是有的。隻是青城親自把她帶回了神界。從那時起,一切都開始不一樣了。“我累了,青城。”寒衣玉袖一揮,消失不見,青城站在原地看著那消失的身影,握住掌心,是時候了。飛回聽風閣,倚在百合織成的錦緞秀榻上,聽風閣的一切都是素白的顏色,這真是一種悲涼的存在。寒衣和其它仙子不同,她們可以笑逐顏開輕舞霓裳,或到天之涯看星星,或摘下玉瑩仙葩別在發髻,身著華彩雲裳,在花叢中翩翩起舞,指尖一點就可以融冰為水轉瞬成虹。寒衣不行,她與生俱來感知著別人的不幸,預知著別人的死亡。所以她無法展顏歡笑,這是對逝者的不敬。青城明白,所以他習慣於寒衣的一切。寒衣屏息入定,想離下界的死氣遠一些,然而三界眾生因果輪回,總在她心上橫亙。她也試圖阻止過,天機閣的門神南夜灰飛煙滅的時候,她心下一痛,趕到誅仙台的時候他已經散了一半元神,寒衣以自己的神力去注入南夜體內,源源不斷的靈力和誅仙台的煞氣抗衡,諸仙神大驚失色,天帝震怒:“寒衣!南夜擅闖禁地窺探天機已是大罪,今日讓他元神俱滅,肉身放入輪回從此凡體肉胎永世在下界受苦乃是從輕發落。休得胡鬧!”寒衣靈力迅速流失,卻苦苦支撐:“南夜無罪!他是為了...”“九公主,南夜觸犯天條甘願受罰,你且退下吧,不必為了南夜如此。”南夜的身體已經殘破不堪,光線從他支離破碎的臉上穿過來,刺痛了寒衣的眼睛。不,不是這樣的,明明窺探天機的是她,是她啊。寒衣心火傷及自身,嘴角流出一絲鮮豔的血來。天帝威嚴的身子一顫:“孽障!還不給我拉下她!”天兵得令,立馬就要上前拿下體力不支的寒衣。“寒衣,你累了。”卻有溫潤嗓音在寒衣耳邊響起,像一汪甘泉澆下燒得她痛苦不堪的心火。青城懷抱著已經昏迷的寒衣,將她仍然還在輸送靈力的手臂放了下來。臉上表情未變,就像九公主隻是喝醉了調皮一樣,看著事件平息,眾仙神總算鬆了口氣。青城看向隻剩一抹殘念的南夜,對他微微點點頭,南夜像是鬆了口氣,終於在誅仙台上消失無形。等寒衣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聽風閣的錦榻上,她愣了一愣,用神識一探,終是閉上雙眼,眼角溢出晶瑩的清淚,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青城正站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探了探脈息,眉頭輕鎖。“好好休養,別再動用神識了。”他替寒衣掖了掖被角。寒衣睜眼看著她,眼裏無喜無怒。“南夜助你進入禁地時已知道有今日一劫,故此他用秘術隱去了你的身形,你一心窺探天機,沒在意這些罷了。你心裏認為這是你的錯也不無道理,隻是命裏劫數不可更改,他的劫數就是為你殉世,不在今日也在別的地方,若是情況比現在更糟,那就更有心無力了。”“為我...殉世?”寒衣詫異地看著青城,眼裏的震驚泄露了她的情緒:“你,早就算到?”青城笑著搖搖頭:“都道天機不可泄露,我又哪得那些本事去算他人之劫數。不過是他前兩日找到我,料定你知他下場心裏難過易衝動行事,讓我照看你罷了。至於劫數,也是我在誅仙台上了悟的。”你心裏著急,哪會看到這些。“...你剛才,若是更糟,就更有心無力?什麼意思?”寒衣清醒過來,理清思緒,殷切地問道。青城這次是真的笑了,“寒衣啊寒衣。”他伸出手將寒衣的手握住。寒衣攤開,裏麵是一節琉璃碎片,封存著極其細微甚至可以忽略的一縷神識,神識在琉璃片裏散發著微弱流光。“將它養著吧。”寒衣心裏一喜,這是南夜的神識,南夜為她枉入誅仙台,如今青城留下他一縷神識,這說明南夜還沒完全消失,還能回來對不對!青城搖搖頭,我想肉身可以重回人間曆輪回之苦,那神界的神識也是能夠重生的,隻是這神識塑魂之法我不得知。暫且將它用這神界靈氣養著吧或許真能回來也未可知。”寒衣將碎片種在天之涯的古樹下,青城說那古樹生得精怪,不知存活了多少萬年,亦不知吸收了這天地多少靈氣,最是養魂。這一養,就是百餘年。“寒衣。”一聲輕喚將寒衣從回憶中拉回,錦織捧著一件衣物走進聽風閣,信步輕搖。“錦織,怎麼來了?”錦織是專為神界各族造衣的淩鴛閣織衣,平日很少得閑。“寒衣,有人讓我給你造了一件衣物,來看看。”錦織纖手一拂,衣物展開在寒衣麵前。是一件櫻花色流蘇裙,顏色清麗淺淡,腰間配上一根精致的緞帶,以及錦織不凡的刺繡。是一種平易近人而不可方物的美。“錦織,我不愛這些外物,你知道的。”寒衣微微皺眉。“托盤上有刻印,你自己看吧。我回淩鴛閣了。”錦織淺言,放下衣物離開。寒衣拂袖,一排字從托盤騰空到寒衣眼前:天之涯。是青城,寒衣可以拒絕任何人,除了青城。這是一種無法言傳的默契,青城靜佇在天之涯。一陣微風夾著百合氣息拂過,青城看到寒衣穿那件流蘇裙姍姍而來。他摘下一朵櫻花,笑著別在寒衣發髻上。“這才應該是寒衣。我的寒衣。”寒衣看著天池裏自己的倒影:“為什麼讓我穿成這樣。”“寒衣,你又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生辰?哦。”寒衣從不記得自己的生辰,於她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大事。青城坐在天之涯的長生石上:“許個願吧,寒衣。”“人們許願是說給神聽,神許願是說給誰聽呢?”寒衣看著青城,他穿著銀色錦服,緞帶上的刺繡是雅致的竹葉。卸下戰甲的他是來給她慶祝生辰的。“說給自己,或者我啊。”寒衣閉上眼睛,秀發垂在身後,微風輕拂,紗裙如一朵綻放的櫻花,天之涯的星光灑在她身上,落得一身光華。“許的什麼願?”“秘密。”寒衣淺笑,在青城麵前,她總是能短暫地放下一切。“寒衣,跟我去個地方。”青城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