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顏為她理了理耳邊的頭發,正色道:“我們一家如今十不存一,你父兄七人屍骨未寒,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難。
凰兒,不要顧念我,你盡管去做,到最後成也好,敗也罷,隻要你我母子生死共擔,又有何懼!”
幽凰看著杜月顏,心頭一股莫名的情緒滿溢翻騰,悶悶的,上不去也下不來,堵在心口,讓她呼吸困難。兩世為人,第一次有一個人不計生死站在她的身邊,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臉上一片濕熱。
兩個人從密室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泛白。
幽凰安頓好杜月顏入睡,自己帶上麵具披著大氅出了房門。
一夜大雪,整個鎮國將軍府一片銀裝素裹。
自從戰家父子戰死,杜月顏病倒後,原本鍾鳴鼎食之家的的戰家一夜之間,仆人跑的隻剩下幾個戰家的老人。
如今偌大的戰府枯枝敗葉,寂寂無聲,形同荒園。
戰幽凰走的很慢,她看似悠閑,其實在仔細的觀察著戰府的一草一木和建築布局。從今往後她要撐起著座將軍府,不說別的,眼前太子和韓國丞就不會放過她。
作為殺手出身的她,比任何人杜清楚那些肮髒齷齪的手段。突襲,暗殺時的隱蔽和地形利用往往決定了成敗,她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保證杜月顏的安全。
前廳門前是一塊開闊的四方的演武場,平日裏戰擎蒼和六個哥哥每天都要在這裏練武。
幽凰撫摸著武器架上的紅纓銀槍,腦海中浮現出這具身體的記憶,那些英俊的麵容,堅毅的眼神,溫暖的懷抱。她的心口難言的鈍痛。
幽凰深吸一口氣,堅定的走向朱紅的大門,今天她要先清理一下門戶。才能更好的麵對接下來的一切。
“七小姐……”一個蒼老而渾厚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一位布衣的老人手持一把掃帚從府門旁的角落裏走了出來,他滿頭灰白的頭發,看上去已經五六十歲了,但依舊精神矍鑠。從他穩健的步伐中可以看的出來是個練家子。
幽凰搜羅著腦海中的記憶,管家曲微茫,是戰家的老人,從祖父開始一直在戰府供職,是個可信的人。
“曲叔起的這樣早!”幽凰禮貌的問候。
“七小姐都起來了,老奴怎麼還能賴床不起呢!”戰微茫笑著說。
“這不,大雪如此之大,都塊封到府門台階上了,老奴起來打掃打掃,這幾日將軍和少將軍們的靈柩就要回家了。總不能讓他們踩著積雪進家。”說著,眼眶微微紅了起來。
幽凰看著地上被白雪覆蓋的院落點頭道,“戰叔,從今日起便不用閉門了。我們戰府俯仰無愧天地,即使父兄不在,戰家的傲骨不可滅。我倒要看看這受我戰家世代蔭庇的大洛氏族,要如何對待我戰家孤兒寡母。”
皚皚白雪中她緩步走向朱紅的大門,明明瘦小的身影,此時卻有種頂天立地的豪邁悲壯。
一旁的曲微茫竟然有種靈魂被震懾的臣服,作為一個久經沙場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人,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吱……”一聲沉悶的響動,閉門多日的鎮國將軍府被一雙纖細的小手再次拉開。凜冽的寒風裹著雪花穿堂而入,鼓脹起她月白的長袍獵獵作響,漆黑的長發如同招展的旗幟。
街上不少的店家已經開門準備做生意了,聽到外麵的動靜,探頭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眼前的光景。
幽凰就那樣冷冷的的站在那裏,卻有種天神俯瞰世間的冷寂。一雙如墨的眸子淡淡的望著眼前寬闊的長街,深沉的讓人無法直視。
不都說戰家小姐醜陋不堪嗎?這般的氣度,別說普通的帝都大家閨秀,就是王宮裏的那些公主娘娘也難以比肩。
那些沸沸揚揚的關於戰家和戰家小姐懦弱可欺的傳聞,此刻如同一個笑話。
等眾人回過神的時候,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經轉身,僅留下一個高貴的背影。
轉身的一刹那,戰幽凰嘴角一抹冷笑,剛才混跡在人群中的幾個影子,怕是這時候已經飛奔在給各自主子報信的路上了。
“曲叔,早飯可還有人做啊?”戰幽凰邊走便說。
“七小姐放心,散了的都是閑雜人,留下的才是咱們戰家的人。
前些日為避鋒芒,夫人才刻意吩咐大家作出戰府寥落無人的景象。”曲微茫低聲回答。
“哦……既然這樣,早飯過後讓他們都穿上戰甲到演武場來集合吧!我有話要說!”
幽凰沿著小徑緩緩往回走,路上寒梅怒放,幽香陣陣,突然一陣暖風,發鬢見多了一朵梅花。一道溫潤的聲音帶著慣有的慵懶在她耳邊響起,“戰小姐果然冰肌玉骨,這寒梅最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