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睡眼朦朧,到徹底清醒,並沒有花費很多時間。任何人隻要一想到,身後有著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抵禦的凶徒緊追不舍,恐怕也會像他們一樣即刻驚醒。
他們擔心在森林裏迷路,於是勉強辨別方向原路折返,他們知道這是愚蠢之舉,但進入褐石湖區深處的危險恐怕遠比兩個練氣境巔峰更加可怕。不知是他們走運,還是那兩個練氣境巔峰的人搜尋錯了地方,他們一路走來,竟然通暢無阻的走出森林,連一隻妖獸都沒見到。
出了褐石湖區域,他們找到先前放置好的馬車,駕馬匆匆朝百靈宗方向奔波而去。他們不敢停宿在最近的城鎮中,施一些小法術除去身上的汙穢和惡臭,馬不停蹄的走了不知幾百裏路。
很快,他們見到紅山郡高聳的城牆拔地而起,猶如連綿不絕的漆黑山脈橫亙在視野的盡頭。
直到此時,兩人的精神才算有些放鬆,艾之卉甚至手中韁繩一鬆,差點就從馬背摔了下來。他們進城找到官府,見到那個中年男子亮出百靈令,終於在旁邊的宅院處落腳。中年男人見到二人風塵仆仆,衣衫上不知多少撕口血痕,神情疲憊不堪,自然猜到了大概。
隻是他有些疑惑,前些天這一隊人出去,從六個人銳減到兩個人,剩下的還是這兩位修為最低微的弟子,這令他對前情後果頗感好奇。
休息了一日,景諱從房門出來,一下子見到艾之卉坐在院子中央,一個石凳上。她立手托著下巴,臉上黯然失神,就連景諱出門都沒發覺。
景諱走到她身旁,輕聲說:“行了,正如同屈燁師兄所說,傷感之事能不提就不提,心裏也不要在這些事情上過不去。”
哇的一聲,艾之卉撲到景諱身上,臉頰貼著他的腹部,抽泣道:“秦苪靜師姐……師姐她待我很好,入了宗門以後,師姐她就像我的親姐姐一樣對待我,今日她……”艾之卉的聲音沙啞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景諱輕撫著她的後腦勺,抬頭直視著天空,雙眼中隱隱有著什麼銳利的光芒在閃動。他隻是半路加入這個隊伍,隊中各人萍水相逢,對於屈燁和秦苪靜的親切遠不如艾之卉的程度。要說什麼兔死狐悲之情,似乎還有一點,但是悲秋傷感之意,景諱很難與艾之卉共鳴同情。
此時此刻,他望著寥寥幾朵白雲,蔚藍如洗的天空,活下來的意誌從所未有的堅定。至少……決不能讓在乎他的人哭泣,景諱傾聽著艾之卉的抽咽,目光決絕而淩然。
他們在紅山郡等了十幾天,幾乎可以確定不會有人從褐石湖區歸來,於是啟程返宗。回到百靈宗,他們直接走向天榜閣,那裏有著登記弟子死亡的側室。將情形大概說出了以後,那個木桌之後的老人並無任何神情變化,唯有聽說了那三個陌生修士精通傀儡之道以後,那布滿灰斑和皺紋的臉皮微微抖了抖。
“那就將這四個人都列入失蹤名單裏,紅山郡死亡的兩人已經有訊息從傳訊法陣裏傳了過來,基本可證實為真,而這四個人的生死,還得觀察一段時間,才能證明你們的闡述。”老人慢吞吞地說:“更何況那兩個練氣境後期弟子並沒有屍體之類的目擊報告,連你們兩個親曆者也隻知道他們失蹤了好幾天,說不定他們真有一線生機呢,這種情況我也不是沒有見過。”
艾之卉雙手按住木桌,半站起來大聲問:“我們百靈宗會去追查那幾個用傀儡的惡人嗎?還有鎮守紅山郡的師叔,親手放過了那個方天門的……”
景諱連忙拉住她的衣角,搖了搖頭,止住她接下來的話。
這老人聽了,譏笑一聲,而景諱二人聽得分明,這種尖酸刻薄的笑聲,隻有譏諷這一意味。老人一邊站起來收起簿冊,一邊抬起眼皮掃視二人一眼,輕笑道:“追查?追查什麼?技不如人,鬥法失敗導致喪命,是修仙界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別說那兩個人是數千裏內勢力最大的傀儡宗的弟子,就算那兩個人是散修,我們百靈宗也不會白白花費力氣去幹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除非對方專門針對百靈宗,或者行蹤太過明顯,否則對百靈宗而言,花大力氣去報無謂的仇,血無謂的恨,是一件注定虧本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