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常來到了圖書館,而卜嵐,大概又跑到哪去瘋了吧。站在閱覽室的路口,下意識的去尋找那個素潔純白的身影,一片空蕩。
翻開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這是一本講述了男女主人公達西和伊麗莎白·班納特由於傲慢和偏見而產生的愛情糾葛為線索,描寫的四段姻緣故事。
掛在牆上的鍾上的時針滴答滴答地走過了兩圈,我已經完全沉浸在班納特的世界裏了,愛情大概不過是某個無意瞬間的閃念,卻成日夜的牽掛糾纏吧。
我搖了搖頭,我沒有愛情,起碼很久沒有過了,十五歲的我還什麼都不明白呢?十七歲呢?
我不懂。
班納特活在奧斯汀的書中,而奧斯汀是不是也活在另一個人的書中呢?那我呢?鄺曉朵是不是也僅僅是活在一個無所事事隻會無病呻吟的窮酸作者的腦袋裏呢?那個創造了鄺曉朵的作者呢?
我不願意再繼續這個沒完沒了的想法,合上了書,向學校外麵走去。
雨還在下,似乎不會停。
我曾幻想過,在每一個疲倦的黃昏,走在回家的路上,有個人可以緊緊拉著我的手,在人來車往的路口,有個人保護我安全走過車流。一雙手,撐起生活的全部希望。
當我一個人走進那片黑暗,鄰家的黑貓瞪著一對發光的眼睛狠狠盯著我,那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我不願一個人強裝著勇敢經過,黑暗裏,會有一雙雙惡毒的眼睛盯著我孤獨的外衣。
我低著頭,傘掩蓋住我蒼白的臉。
“曉朵?”一道充滿磁性的聲音鑽進我的耳朵,將我驚醒,我愕然望著來人。
陳瀟單腳撐地,他沒有撐傘,同樣被雨淋得有些發白的臉,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臉頰上,晶瑩的雨水劃過。
他坐在自行車上停下來看著我,目光深邃而清澈。
“你這麼晚了還沒回家呀?你家也住這附近嗎?”見我沒有說話,他又追問了一句。
“啊……嗯,對啊……”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愣愣地答道。
陳瀟仿佛有些高興,雙手比劃著說道:“我家就住那邊呢,你家住哪裏呀?”
我的目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跳不自覺的加速了,那不就在我家旁邊嗎?為什麼我從沒見過他呢?也對,我每天那麼早就出門,晚上又總是那麼晚回來,從沒遇見過也不奇怪吧。
“我家也住那邊呢。”我答道,同時我的心裏有些竊喜,這樣我們應該算是認識了吧?
“這麼巧!你每天都是自己一個人回家嗎?”陳瀟看起來很高興。
“恩……是啊。”我隱隱有些期待,至於期待什麼……我也不知道。
然而接下來陳瀟說的話讓我心中發暖,那一刻,我想哪怕多年過去了,都令人難忘吧。
“那以後我們放學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我幾乎是陳瀟話音剛落的瞬間便答應了,望著陳瀟有些錯愕的臉,我心中又有些懊惱。
是我答應的太快了麼?我這樣會不會很不矜持?一定是這樣的吧,他會不會討厭我了?
陳瀟臉上的錯愕隻持續了一瞬間,臉上的笑容又在一瞬間綻放,歡欣雀躍道:“太好了,正好我也經常會去圖書館呢,我覺得真是太有緣分了。”
話剛說完他便連忙捂上了嘴巴,隨後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又尷尬地撓了撓頭,嘿嘿地笑著。
我睜大了眼睛,他……之前就注意到我了麼?難道他今天是專門在這裏等我的?
不過那話我當然不會問出口,隻是藏在心裏,低下了頭,劉海微微遮住我的眼,似乎這樣就可以掩蓋自己的心思,一種名為甜的情感在心底蔓延。
“那……我們走吧?”我說道。
陳瀟撓了撓頭,似乎有些不敢看我眼睛,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載你吧,你就坐在後座上,不介意吧?”
我搖了搖頭,道:“不會不會,那就麻煩你咯。”
陳瀟笑著,身後起了風,白色襯衫微微飄動。
坐在後座上,忘記是什麼時候了,我把傘收了起來,雨漸漸小了,藍空遼遠,細碎的雨絲飄著,車輪轉動,我輕輕抓著他的衣角,卻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就像小太陽。
雲漸漸散去,他的手指著天空,說道:“看,月亮出來了,好圓不是嗎?”
月光灑落,照耀著他的側臉,他用他的手,劃在空中,一條不盡完美的弧,隱沒在緩慢的風聲之間。
夢裏的言語,也在心底沉淪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