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在我昏迷的這兩天裏，嬰靈有沒有來過？”我突然想起了這茬兒。“在你昏迷的當晚就來了，隻是嬰靈怨氣太重，難以平複。我和黃老邪既要顧著曾家人的安危，又要花心思對付它，實在為難。不得已之下，黃老邪隻好滅了它。”歐陽慶華道。“什麼？滅了？”我驚訝地看向黃刃，“能夠度化一個嬰靈，也是莫大的功德。怎麼能……就那麼給滅了？”“還不都是因為你。”黃刃的語氣和眼神，帶著些許責備。“因為我？”我看向麵無表情的歐陽慶華，有看向黃刃，不解地問：“我不是在昏迷中嗎？關我什麼事？”黃刃白了我一眼，沒吭聲。“哦，是這樣的。”歐陽慶華解釋道：“由於我不懂招魂之術，在你走魂後，黃老邪先將你的魂魄收集起來，然後在我們帶你回到曾家之後，他才施術將魂魄打進你體內，並穩固住。全程下來，都是由他一人完成，不僅耗時耗力，更耗費了他不少元氣。所以，當晚嬰靈來時，他因元氣不足，法力消耗太多，隻能與嬰靈對抗卻不能收服化解它的怨氣。而我的薩滿巫術無法用來對付嬰靈那凶悍、勇猛的攻擊。隻靠他一人，實在無力支撐用來度化嬰靈的法術。隻好將嬰靈徹底消滅。”我聞言，帶著歉意地對黃刃道：“抱歉，因為我的關係，讓你們失去了一次積功德的機會。”“沒關係。”歐陽慶華看向低頭不語的黃刃，“反正跟他認識的這三年裏，我們已積了不少功德，也不差這一次。隻是，沒能度化那個嬰靈，遺憾的不止你我，還有他。”“但凡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之相同。”黃刃沒看我們，隻是在說完這句話後，點燃了一根煙，走到沙發前坐了下去，翹著二郎腿，默默地抽著煙。“他怎麼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問向歐陽慶華。“唉！”歐陽慶華搖頭歎息：“大概是嬰靈的事件，讓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哦，對了。曾家現在已經亂成一鍋粥了……”“還是我自己來說吧，讓他知道也好。以免他再次那麼不珍惜活下去的機會，下次再走魂，恐怕不是魂飛魄散就是去陰曹地府報道了，任誰都再難以找回。”黃刃說完，歐陽慶華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看著黃刃意味深長的看著我，有些不安地問：“你想對我說什麼？”“在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人因種種借口試圖尋死，卻怎麼也死不了；也總有很多人試圖尋找各種活下去的理由和方法，卻最終還是死了。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生命的價值和意義？”黃刃的話，讓我懵了，我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正要問，就聽他繼續說道：“萬物生命是有限的，人生之途不過幾十年的道路，無法被無限延長，也無法求得永恒。但是我們可以追求美好，可以奉獻自己的一切，幾十年默默的奉獻可以換得永恒；一次轟轟烈烈的壯舉，一次瞬間美好的展現，也可以說是生命的永恒。所以生命的價值不在於生命本身，而在於奉獻。隻要有所奉獻，不管是長久的默默無聞的奉獻，還是在短暫的瞬間發出燦爛的光芒，這樣的生命都可以算得上永恒。”我從沒聽過黃刃會一次說這麼多話，而且意義這麼的深刻。聽得我是一愣一愣的，“然後呢？”黃刃剛滅掉手中的煙，又點了一根，深深地吸了口，目光盯著窗外。須臾，他道：“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有一個居無定所又老又髒又醜的瘸腿乞丐在橋洞下禦寒，卻無意間發現了一個紅布包裹。他打開包裹，裏麵竟是個肚臍眼上還連著臍帶，被凍得全身發紫出氣多進氣少的嬰兒。乞丐不忍見嬰兒被活活凍死，當即解開自己的衣服，用胸膛的溫度來緩解嬰兒身上的寒冷。就這樣，乞丐還是擔心嬰兒暖和不過來，就把破爛不堪的棉外衣脫下來，緊緊地裹住胸前的嬰兒。他瘸腿蹣跚地頂著寒風暴雪來到居民區，挨家挨戶的去敲便利店和居民的門，隻為向他們乞討點牛奶或者什麼湯水，隻要能夠喂飽嬰兒就好。可惜，那麼多的便利店，那麼多的居民，竟無一人施舍。不僅如此，還有人誤會乞丐懷中的嬰兒是偷來的，說要打電話報警，嚇得乞丐連滾帶爬地離開了。無兒無女，無親無掛的乞丐看著懷中的嬰兒，坐在雪地裏失聲痛哭，不斷責怪著自己的無用。後來，一個撿勒塞的老伯發現了雪地裏哭泣的乞丐，便上前詢問。乞丐把原由告訴了老伯，好心的老伯當即去便利店買了牛奶並把乞丐領回了家中。那孩子從有記憶起，就時而跟著乞丐在附近乞討，時而跟著老伯走街串巷地喊著‘酒幹倘賣無’，收著勒塞。直到那孩子十歲時，乞丐病死了。孑然一身的老伯帶著孩子，像往常那樣生活，撿勒塞撫養孩子。直到有一天，在撿勒塞的過程中，那孩子看到車行道上有不少散落在地的易拉罐，就翻過護欄，把那些易拉罐一個個地拾進了勒塞袋中。一個易拉罐能賣五分台幣，那孩子真的很想為老伯多撿一些勒塞，多賣些錢，就能為老伯減輕一些生活的負擔。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就在他沉醉於能撿那麼多易拉罐的喜悅中時，一輛闖了紅燈的車，向那孩子疾馳而去。那孩子還未察覺，就被老伯一把推開了。孩子摔倒在一邊，而滿身鮮血的老伯當場死亡，肇事車逃逸。在醫院和警方共同處理了老伯的遺體後，那孩子為了生計，繼承了撿勒塞的行業。那一年，他隻有十二歲。”黃刃又點燃了一根煙，悠悠地抽著。我正等著他繼續說，可他卻不再開口。我等的有些著急，便問：“那孩子後來怎麼樣了？”“一直勤勞而本份地撿勒塞，直到十五歲那年，他無意間遇到了位密宗高人。在習得本事之後，就去尋找親生父母的下落，結果還真找到了。孩子向他們追問，當年為何要拋棄他？竟得知，因為是私生子，父母雙方雖然很有錢，但因沒有結婚，而他們也並不想要孩子，因此都打掉三個孩子了。本來當初也想打掉他，但又擔心會對身體損傷太大，不如幹脆生下來再扔掉好了。他們還讓那孩子不要妄想認他們，因為他們根本不想認一個以為死掉多年的兒子。這樣的回答，使那孩子徹底對自己的父母絕望了。在回去之後，他向那位密宗高人述說了尋親的結果。高人告訴他，其實他早就替那個孩子算過命了。他父母打掉的那三個胎兒都是那孩子的前生投胎，並告訴孩子永遠不要心懷怨恨，因為活著不易，要感恩和慶幸。世界那麼大，生活那麼美好，人的心隻有那麼點大，容不下太多負麵情緒。”“然後呢？”我問。“沒有然後。”黃刃道。我試探地問：“那個孩子……就是你？”黃刃將手中的煙，狠狠撚滅在煙灰缸內，淡然一笑：“你覺得是，就是。你覺得不是，就不是。”說完，他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