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念完七七四十九遍經文之後，也就是剛交卯時，王福壽的身體轟然倒地，但我們看到他的魂魄從軀體裏出來，向我們道了聲謝，揮手示意離別，便離開……或者說消失。是否真去地府了，我們也不知。畢竟，黑白無常並沒現身，所以王福壽魂魄的去向還真不知。王俊懷跪坐在地上，將王福壽的頭部抱進懷裏，眼淚婆娑地往下掉，輕聲念叨著：“爸，您辛苦養育了我十六年，可直到現在我都還沒能來得及對您說聲‘謝謝’。盡管，我知道現在才說，實在太晚。但我還是要說一句：爸爸，謝謝您，您辛苦了。願您的在天之靈，能聽得見。爸……”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本想安慰他幾句，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就聽雪仙長長地歎了口氣：“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可憐人類，總是習慣在失去之後，才知道所失去的，原來是那麼寶貴的東西。”我同情地看著王俊懷，“人死理應入土為安，至於是土葬還是火葬，你自己決定。我先通知醫生。”我走到病床前，正要按下呼叫醫護人員的按鈕。“等等！”我轉身看向叫住我的王俊懷。他看了眼懷中的父親，對我說：“能讓我與爸爸多待一會兒嗎？”“不會太久，就一小會兒。”他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我。我點了下頭，默默地退回到雪仙身旁。王俊懷低頭，繼續看著懷中父親的屍體，抖動著嘴唇，似乎是在對他的父親說著些悄悄話。我和雪仙相視歎息了一聲，低頭表示默哀。“我媽媽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王俊懷突然這麼問了一句，使我和雪仙雙雙抬起頭，又相互對視了一眼，同時搖頭。“你怎麼會這麼問？”雪仙故作笑意：“你母親她什麼事都沒出，隻是感冒還沒好透，怕會把細菌傳染給你，就沒敢過來看你。其實，她也是挺想你的。”“哦？是嗎？”王俊懷苦笑了一下：“爸爸變成活屍的事，我媽知道嗎？”這孩子不會是又感應到了吧？眼看雪仙因不知該怎麼回答，而感到為難。我便對王俊懷問：“能先告訴我們，你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嗎？”王俊懷並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們是根本沒去我家，還是去我家根本沒見到我媽？”這孩子提的問題……還真夠刁鑽的呀！看來是瞞不住了，怎麼辦，要說實話嗎？可這孩子剛剛失去父親，能承受得住母親卷著剩餘的愛心善款、他的救命錢跑路的殘酷現實嗎？我正想著，就聽雪仙帶著命令的語氣，道：“小弟弟，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必須先回答我們的問題。”王俊懷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我們，想了下，道：“我剛才這麼問，並不完全是突然。而是……”他頓了頓，道：“而是，在半個月前，爸爸突然對我說，媽媽病了，重感冒，怕傳染給我，暫時不能來看我。當時，我就發現隻要一提起媽媽，爸爸總會歎氣，雙眼也會變得通紅，眼眶裏明明憋著眼淚，可他卻對我笑的很開心。不了解我爸爸的人是看不出來什麼的，但我了解他，他從來都是那樣。心裏越是難受，就笑的越是開心。但那樣的笑容裏，明明還包含/著眼淚，可他又從來不願對別人表露。那時我想，媽媽一定是病的很嚴重吧。直到前幾天，我發現父親身上的屍斑……加上今天，父親他……爸媽他們十幾年的夫妻了，爸爸身上的異樣，媽媽怎麼可能會察覺不到？如果她知道了，也見過了你們，怎麼可能會不跟爸爸和你們一起來醫院看我？除非，你們根本沒去我家，或者沒見過我媽媽，又或者你們見過了，隻是她病的太重，來不了，對嗎？”“這孩子還挺聰明的，隻可惜……唉！”我忍不住感慨了句。“我們可以把我們所知的實情告訴你，但你能做到答應你父親的事嗎？”雪仙問道。王俊懷用力地點了點頭，堅定道：“能！哥哥姐姐，你們放心，無論是我媽她得了什麼重病，還是已經……我都承受得住，也能保證答應我父親的事，一定做到。請你們告訴我吧。”雪仙看著我，“這事兒，是你說還是我說？”“呃……”我訕訕地笑了下：“大姐姐與小朋友之間的親和力比較強，所以這事兒……”盡管，王俊懷說的那麼信誓旦旦，但我是真的不忍心親口告訴他，這殘酷的事實。雪仙走到王俊懷旁邊，蹲下來溫和地看著他。須臾，雪仙將我們是驅魔人的身份告訴了他，並告訴他我們是如何遇到他父親王福壽，如何得知王福壽是已死七天，僅憑一股父愛如山的執念，強行支配著自己軀體來照顧兒子的活屍。同時，也說了他母親在他和父親做完換腎手術的第二天，就帶著剩餘三十多萬善款不知去向的事。“母親帶著錢，跑了？”王俊懷不可置信地看著雪仙，“你撒謊！她是我親媽，我是她十月懷胎親生的兒子！她怎麼可能帶著社會各界好心人士捐給我的救命錢，逃跑呢？”他將雪仙重重地推到在地上，大聲咆哮道：“你個丫頭片子！你撒謊！我媽不是這種女人，不許你侮辱我媽！”我忙扶起雪仙，對他斥責道：“閉嘴！你這孩子，是屬狗的嗎？真是不識好人心……”“臨風，別怪他，畢竟她還是個孩子，又生著病。這種事，換成是誰都難以接受。”雪仙的話剛說完，病房的門就被打開了。幾名醫生和護士，匆忙地衝了進來，“大半夜的，吵什麼吵？你們病房不休息，隔壁病房的病人還要休息呢！”為首的一名男醫生剛發完牢騷，就看見地上躺著的王福壽，指著他，問向我們：“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