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在我二十一歲那年的春天,我遇見了一個美麗的女子。我沒有想到,那次平凡的相遇,竟會種下我的情根。每當我看到她那細長的眉眼,聽到她那銀鈴般的笑聲,我都會很開心。
我還記得,並且也許永遠都忘不了她和我說的第一句話:“藥在我的包袱裏。”那樣淡的語調,卻有著那樣柔的嗓音。那是怎樣的一次遇見嗬!我也還記得,她給我包紮的傷口,一層一層的布,包得很均勻,最後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真是女兒家的心思。我忘不了那個雨夜,她替我撐傘時明媚的笑容,那是我二十一年來見過的最幹淨的笑容,是琉璃宮裏那些冷冰冰的人們從來沒有過的笑容,他們學也學不會。那個笑容連同她那晚和我說過的話,都深深地印在我心裏。
每次遇見她時,我的心總是跳得飛快,甚至連話都不能準確地說出口,總是要先在心裏醞釀一番,幸而她準許我叫她“小如”,不然,她那三個字的名字,我還真是很難當著她的麵每次都清晰地說出來。我覺得不可思議,明明麵對別人的時候,我從來都是很鎮靜的,怎麼一遇上她,偏偏就失卻了那份從容。後來,我才明白,我喜歡她了。這個認知把我自己嚇了一跳,我從來沒有發現自己是個這麼容易動情的人。我總是要不停地處理宮中事務,不然,一閑下來,腦子裏就冒出她的倩影,怎麼也趕不走了。這使我不得不感歎;趕走占領我的屋子的人,很容易,而且走了就是走了,但是趕走占據我腦海的人卻是極其艱難的一件事,我今天把她趕走,明天她就回來了,我此刻把她趕走,彼時她又回來了。有時覺得惱人,但又總是甜蜜的。
看不到她的時候,我很想念她,看到她的時候,我總會高興一天甚至更長的時間。每次見過她之後,我總要問清風:“我的衣服髒了嗎?”或者“我看起來有氣魄嗎?”清風總會說我的衣服很幹淨,我看起來很有氣魄,然後便是一頭霧水地問我:“宮主?你怎麼了?遇到什麼事兒了?”而我則是笑嗬嗬地回答說,沒什麼事,就是隨便問問。我想在她麵前保持一個好形象。待我靜下來的時候,又會覺得自己很好笑,居然會注意這些外表的問題。然而,我也就是這麼想一想,下一次如果再看到她,我基本上還會這樣問清風,清風出去了,我就問別的宮人。
然而,她並不喜歡我,他喜歡的是她師父明月公子,也就是當朝六皇子華月。長這麼大,我第一次遇見像她這樣癡情又大膽的女人。這世上一般都是男子拋棄女子,女子便以淚洗麵、憔悴不堪,往往就這麼度日,但她不同,她總是去找華月,一路跋山涉水,她也不喊累。我擔心她一個弱女子獨自在外會遇到危險,總是拋下宮裏的事務去陪她。她很喜歡和我聊華月,說他長得很好看,武功很高,很聰明,很博學,她每次見到他時都很開心。那不是和我見到你的感覺一樣嗎?我終究沒有這麼和她說,她也讓我不要把她和我說的話告訴華月。這時,她的臉上總是泛起陣陣紅暈,分外動人,可惜這紅暈是為華月生的,不是為我。每當我想到這一點,心裏總是很難過。
有時候,我自己都會被她的癡情打動,覺得她是一個值得珍惜的好女子,盡管她的癡情不是為我。有時候,我總會想,她是如此癡情的女子,如果她先遇到的是我而不是華月,那她會不會就愛上我了?我知道自己有著姣好的容貌,文雅的言談舉止和深厚的武功,也知道愛戀我的女子不在少數,可為什麼她就從未對我動過心?我把這歸結於她已經有心上人的緣故。
她不知道嗎?她和我聊華月時,我的心有多麼沉重,我的笑容有多麼牽強,有些時候,我甚至都覺得自己真地笑不出來了。她或許是知道的吧,我相信她多少能了解到我的心思。如果那天晚上,我對她說出口了那三個字,她一定就知道了,可是我那晚沒說。其實說了又能怎樣呢?她後來不是也給我答複了嗎?
她現在已經隨華月歸隱山林了,那我的這份情……罷了,罷了。
小茹,你是一粒種子,在我的心中發芽,在我的夢裏開花,隻是,我們之間沒有結果,你知道,我也知道。你站在那段舊時光裏,是我最溫馨的記憶。物換星移,如今,那段美好隻能放在心中緬懷了罷。回憶若可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場宿醉。隻是不知醉了我的是那美麗的你,還是我情竇初開的青澀時光?我喜歡你,是曾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