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文浠,單單看他的名字絕對聯想不到任何與黑幫有關的東西。實際上,他出生於書香世家,他的父親以前是一位大學教授。在譚文浠還在念大學的時候,家裏打來了一個電話,說他父親因為不肯幫一個黑幫老大做事而遭到報複,正躺在醫院奄奄一息。後來他加入了黑幫,成為了黑幫裏唯一的本科生。抱著一個報複的信念,憑著一份執著,他在黑幫裏的地位越來越高。在一次黑幫仇殺中,他為老大擋了一刀,這一刀砍在他的左眼附近,差點就毀了他的眼睛。這一刀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從此黑幫裏的人都稱呼他“刀疤”。老大退休後,把位置傳給了他。在刀疤做了老大的第二天,就找到了當年差點要了他父親命的那個人,把他和一隻野豬放進同一個籠子裏。結果,那個人很快就死了。
第二天,我約了刀疤到一家咖啡廳見麵。走進咖啡廳,一種濃重的殺氣直教人卻步。旁邊坐滿了刀疤的手下,刀疤就坐在正中央的一張方桌旁邊。
刀疤示意我坐在他對麵,他說:“謝謝你上次幫我打贏官司。告訴你,最有前途的律師是勇於幫壞人打官司的律師。很快就有一場官司要你幫我打。但最好不要像上次那樣說我有間歇性精神失常。”
我說:“你的事情我一定會處理,但你首先要幫我一個忙。我有一個朋友,他想報複一個在六年前搶走他女朋友的人,我想你幫忙把那個人抓起來。”
刀疤說:“這點小事用得著我出麵?”
我聽得出刀疤開始不耐煩了,拿起咖啡壺給他倒了一杯咖啡,想盡量博取他的耐性。
我說:“你是他最好的選擇。”
刀疤冷冷地笑了一聲,“我為什麼要幫他?”
我變得有點膽怯了,對於刀疤的這個問題,我心裏本來已經有了答案,但每個人都會有一些不願提起的過去,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但是我知道如果不說出來,刀疤一定不肯幫忙。
我說:“因為你和他都有過一個報複的信念,一份讓人望塵莫及的執著,你們是同一類人。”
刀疤轉過頭,墨鏡的鏡片掩蓋了他的雙眼,但我知道他一定在看著我。那一道刻在他臉上的刀疤在蠕動著,記載著一段雖久遠但又曆曆在目的回憶。我開始害怕了,我感到一股迅猛的張力在我的體內不斷膨脹,是氣勢!這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劉健明身上,我經曆過無數次這種感覺。
原來由仇恨化成的力量,如此強大。
三天以後,我約了刀疤和劉健明下午三點在同一個咖啡廳見麵。就在那天下午,我們把那個六年前搶走了劉健明女朋友的男人抓了起來,抓到一個工廠裏。
那個男人一點也不優秀,我甚至覺得他有點窩囊。
我們把那個男人綁在一根電線杆上,商量如何處置他。最後讓劉健明決定他的命運。
刀疤的手下“修理”得比較熟練,最後連我也看不下去了。
我看著劉健明,他正盯著那個男人,眼睛充滿了憤怒,嘴角卻泛起了一絲笑意,這是一個宣泄仇恨的過程,同時為他帶來了痛快的感覺。
那個男人震耳欲聾的慘叫聲傳遍了整個工廠。我知道,他正在經曆著一個比死還要痛苦的過程。
那個男人的老婆,也就是劉健明以前的女朋友很快就趕過來了。從她的眼神,我看出了她的傷心欲絕,也看出了她的心裏早已沒有劉健明了。她哭著、鬧著,從她和劉健明的對話中,我知道了當年是她背叛了劉健明。
劉健明講述著一段段的往事,很平靜,仿佛不願故意去乞求別人的憐憫,那是因為這些往事早已鑲進了他的回憶當中。雖然從來沒有向別人提起,但這已成為了他每天都要麵對的折磨。他的眼淚平靜地往下流著,沒有間斷,在臉上劃出了兩道裂紋,衝刷著一段殘缺的情感。我第一次看見劉健明流眼淚。眼前是一個癡情的男人,他愛上了一個狠心的女人,就好像一根香煙愛上了一團火焰,一旦靠近,就注定要緩緩地燃燒自己,經曆一次慢性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