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崖山。
此山終年不見日光,地接九州八荒,四周是黑海大澤,下通阿鼻地獄。遍山黑石高聳突兀,遊魂哀嚎,這裏是任何生靈都不敢接近的妖山,這裏是我的家鄉。
我不知道我是誰,父母在何方?我是一顆通體晶瑩潔白的卵,自出生後我一直昏睡了五百年才睜開眼睛。我望著那黑壓壓的雲,側耳傾聽,似乎是遙遙的天宮裏傳來琴弦樂音,絲絲嫋嫋,我好像看見了璀璨的群星彙聚成美麗的星河,星神們正在交換琉璃杯盞享受宴酣之樂,仙子們長長的裙帶在風中飄舞。
那是九千年一次的蟠桃盛會,我蘇醒的第一天聞此妙音,我歡喜地不能自已,於是我輕輕地哼起了歌:“啊……啊……啦……”
“誰在唱歌!”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歌聲激怒了黑崖山萬妖之王禿鷲,他振翅呼嘯出現在我麵前:“你為什麼這麼快樂?”
“我為什麼不能快樂?”我說。
“因為你和我一樣是妖。”他冷笑,“世間千千萬萬的妖都是如此,吃人、殺人、搶劫、淫盜,我們無惡不作!”
“你憑什麼說妖都會這樣?”
“因為是妖!”
“我不信!”
“少廢話,你還是受死吧!”
禿鷲的眼睛忽然變紅,他惡狠狠地看著我,用他的巨翅喚起山風,霎時間天昏地暗,沙石飛走。
難道我就要這麼死了?我才剛剛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我的生命竟比蜉蝣還短暫。在我思考對策之際,我的身體忽然間發熱,霎時通體晶瑩透亮,散發萬丈光芒,映得禿鷲不敢近身。我不知原來自己有如此神通,我得意道:“你就這點本事?”
禿鷲忽然狂笑道:“我踏遍四海八荒,尋遍神、魔、仙、鬼、妖、人六界,沒想到我要找的曠世奇珍就在我自己家裏。”
“你開什麼玩笑?”他剛才還說我是無惡不作的妖,現在就說我是曠世奇珍。
“你乃天地精華所成,又養在天下至陰至寒彙聚之地五百年,吃了你就可功力大增,我將成為妖界唯一的王!”
“變成唯一的王又能怎樣?”
“我就可統禦八方,天庭也不是我的對手!”
“吹牛!”
他猛地將我銜起,他尖細的喙裏麵一股子惡臭。我憤怒地掙紮,拚了命也無法使出剛才曇花一現的神通來。我說:“你多久沒刷牙了?”
他說:“我吞食過腐屍、蟲蟻、野獸的內髒,味道自然好聞不到哪裏去。”
暈,這家夥怎麼這麼理直氣壯啊。
我苦命掙紮之際,出現了一位天神。他駕著九玄天車,騰著五色雲彩出現在山巒巔峰,一縷日光照耀在他身上,晴空朗朗,但其餘地方仍是無邊的黑暗沉寂。萬千幽洞的生靈仰望讚歎:“原來那就是陽光。”
他背著他的藥筺,白色長袖輕拂,一瞬間我便從禿鷲的喙轉移到他的手上。他對禿鷲說:“凡有所相,皆是虛妄,你何必自生業障?”
禿鷲說:“說什麼大道理。你一個小小的草藥星君我未必打不贏你。”
他說:“我不和你打,就算你贏了怎麼樣?不過我要帶著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