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沒覺得和你差了多少啊?”我固執地問道,“你在幾檔?”
“我呀,也就二檔吧,不算太高。 ”她很得意地回答道。
“那我也有一檔吧?差得不太多。”
“錯了,我在二檔,而你卻在倒檔,這就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她很輕巧地轉身,高跟鞋差點沒卡在水泥縫隙裏,然後上了一輛夏利出租車,而我卻停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想著每公裏一塊五你就牛逼啦?
那女生除了時常把“檔”掛在嘴邊外,還著實教會了我一些其他東西,也不知道有用沒用,反正我是被影響到了。
那時我們經常一起坐長途汽車,她總是喜歡挑一個靠窗的位置,耳朵裏塞著耳機,手裏捧著一本書,頭發隨意地散落下來,讓陽光輕柔地打在她的側臉上,時不時還用手弄一下頭發,就是隨便地撩撥。
“你看,汽車的窗戶透進來的全都是柔光。”她可能是看不進去書,和我閑聊。
“坐車看書對眼睛不好。”我隻懂得這些。
“嘖,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情調呢?”她看來是又要給我上課了,“你知不知道,在旅途中就要享受這種感覺,就是那種很恬靜和慵懶的感覺,把世人都擋在外麵,活在自己獨立的小世界裏。”她思考了一下,“嗯,就像光影的流動。”
“這麼奇妙嗎?”她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當然,不信你試試。”她把位置耳機和書一並讓給我,慷慨得不像話,就差把頭發拽下來了。
我們交換了位置,戴上耳機打開書,可是汽車太顛簸了,根本無法看清書上的字跡,倒是耳機裏的音樂挺憂傷的,車窗外的大地急速地倒退,偶爾能看到一群牛或者羊。
“感覺到了嗎?就是那種淡淡的憂愁。”她迫不及待地問我。
“感覺是不錯。”麵對她炙熱的目光我說謊了。
“偷偷告訴你哦,這樣子做其實是能夠吸引男生的目光的,當然,也能夠吸引女生的目光。”她泄密一樣驕傲而神秘。
我皺起眉頭,她歎了口氣總結道:“總之,這就叫作文藝,你以後就明白了。”
看著她確信的眼神,我把目光又轉向窗外,真的覺得世界有那麼點不同了,怎麼說呢,就好像是被打上了一層柔光。
“這是誰的歌?”我指了指耳朵問道。
“張懸。”
3
作為文藝青年的基本要求是,聽的音樂一定不能大眾化,爛大街的歌曲是肯定不能聽的,要聽也得偷著聽,哪怕你一聽到鳳凰傳奇的歌聲身體就忍不住跟隨著搖擺,那也要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假裝厭惡不在意,甚至還要蓄意攻擊那些深情合唱的人們,是的,在文藝青年的眼睛裏,能夠被大多數人接受的歌曲,那根本不能叫作歌曲。
我要事先聲明一下,我沒有惡意,因為我也總是這樣。
要是說起來,這也是一個故事,文藝青年們總是很有故事的,或者說是很喜歡回憶,那麼我就來講一講這個關於音樂的故事。
剛工作那陣子,和一個男同事住一間宿舍,宿舍裏沒有電視,隻有他的一台電腦,無聊的時候我們就看看綜藝節目,記得我們的話題就是從綜藝節目開始展開的。他先問我喜歡看什麼綜藝節目,我脫口而出《快樂大本營》,然後我就看到了他臉上如同慢鏡頭般的動作,緩緩地蹙起了眉頭,順便一攤手,說出一句擊中我內心的話語:“真土。”
“你說誰土呢?”我們發生了爭吵,由於爭吵內容不適宜書寫,暫且忽略,但爭吵的內容與結果無非就是他覺得自己的品位和我不在一個層次,他喜歡看的是《康熙來了》之類的台灣節目,最後他很明顯地占了上風,從而導致他決定要改造我,而改造的第一點就是聽音樂的習慣。我知道這多少有點亂,我也覺得事情變幻得不合常理,可能是他對我的音樂品位早已受夠,總之,我竟然也很莫名其妙地接受了。
“聽的音樂要有意境。”這是他的第一句話,“意境你懂嗎,就是那首歌曲一定要有畫麵感或者很符合你某一階段的心情,最好能夠產生共鳴,一首歌曲勾起一段回憶。”
“幹嗎要那麼複雜?”我提出疑問。
“這不是複雜不複雜的問題,這是品質的問題,作為一個人要有品質,作為一首歌當然也要有自己的品質,做人不能融入茫茫的人海找不到背影,那麼一首歌也就不能唱著唱著唱到另一首去了,這是特性。”他說得很深奧。
“不懂?”他看著我迷茫的眼睛接著說道,“簡單點說就是要特立獨行,就要做別人不做的事情,聽別人不聽的歌曲,這樣一對比才能顯示出自己的牛逼,才能讓別人覺得你深不可測,覺得你很神秘,你才會變得有吸引力。”
“可是,你根本找不到一首隻有你自己聽過的歌曲啊?除非你自己原創。”我很喜歡鑽牛角尖。
“這就是概率的問題了,一萬對一百,你就要選擇那一百,這樣就會有九千九百人覺得你很牛逼,剩下的一百可以交朋友,因為你們已經是同類了。”他一攤手,很理所當然。
“但萬一真的不喜歡聽或者不好聽怎麼辦?我聽歌是為了放鬆和快樂,何必自找苦吃?”我拋出最後一個也是核心的問題。
“習慣,習慣懂不懂?聽時間長了就習慣了,耳朵也就懂得甄別了,要讓人家看得起,就必須得吃得了苦,等到你修煉到我這個境界,你就會覺得那些歌曲簡直好聽到爆炸!”他用力地一拍桌子,算作談話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