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騎著馬出了尋城,直到確定看不見她了,他才勒住馬,回頭一望,那個地方,那個方向,有她。此時他的眼角已濕,纖長而濃密的睫毛也像沾著露珠似的,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而自己也已然泣不成聲。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落淚的樣子,更何況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也想笑的,看淡一切的笑,可是此時竟然那樣無力,怎麼也笑不出來。
“你…”他突然不知要稱呼她為什麼好了,“下世一定要還我。”
久久的,久久的,他仰望天空,天色已黑,兩行淚流出。其實那顆藥本來是給師傅給自己的,但是他不想忘掉,不願意抹去這記憶。更不想過奈何橋時喝下那碗湯,即使要等五百年,他也願意去找她。不夠能在最後幫她一次,他也感到慶幸,但願每次都可以出現在她需要的時候。不過,這樣的想法已經實現不了了。正好,這黑夜可以替他保守這個秘密。長長的歎了口氣,隱約之中還能看見吐出的白氣。然後,他笑了,如劃破黑夜的黎明,驚豔天下。傷感而絕美的笑了,也許是在笑自己,也許是在笑天下,他已經不在乎了。
“駕!”黑馬載著白衣,一同消失在這漫漫黑夜中。
後來,楚江煙在忘憂丹的作用下,真的好了起來。隻不過,正如蘇文所說,他忘記了他的女兒,天歌,忘記了楚家慘遭滅門之事,忘記了那個愛他的並且他也深愛著的女人,柳瀟瀟。這樣,忘記了,也好,就不會想起,更不會痛苦。不久,他就離開了尋城,說自己認識一位道家高人,想隨他雲遊修道。我們沒有阻止他,這樣,也好。把所有痛苦都拋掉,才能活的幸福。
而我和秦樓雨就自然的就替他撫養天歌,不過,為了讓她無憂無慮的快樂成長,不去想父母的那些令人悲傷的事情。我們決定隱瞞這個事實,並為她改名:秦墨曉。墨曉,莫曉,有些事可以永遠不要知道。
蘇文走了,楚江煙走了,春,卻來了。暖暖的陽光刺破冬日的蕭索,嚴寒,從山的那頭,射向這頭。尋城像是被點亮了,一下子就暖了起來,嘩嘩的流水聲仿佛是在唱著什麼動人的歌謠。它愛慕依舊的情人,春啊,終於來了。樹木長出了嫩嫩的新芽,在春風裏顯得那麼柔弱與嬌媚,石縫下的草也醒了,綠了,輕輕搖擺。滿眼跳動的綠色,是那樣鮮活,仿佛在跳躍,在舞動,早開的什麼小花也迫不及待的出來露個臉。當陽光拂過它們,它們是那樣通透的美,如透亮的琥珀,是春日的眼。我看見屋簷下的燕子湊在一起,嘰嘰喳喳,仿佛在說著什麼曖昧的情話。隻是這樣的美景,有的人卻再也見不到了。
我們正在去終南的路上,清明節馬上要到了,我們要去給她掃墓。那個曾經美豔而溫柔如水的女子,那個為情不顧一切的女子,那個想與心愛之人住在終南的女子。隻不過,她已經長眠於終南了,而心愛的男人不知在天涯的何處。她不知道的是,他已經徹底的忘記了她。想必她走過奈何橋的時候,一定有回頭觀望,一定會想起他,一定不想忘記,一定不會喝下那碗忘卻所有的湯。
我明明是生機勃勃的景象,可是到了墓前卻顯得這樣的殘忍。她的墓碑靜靜的佇立在那裏,墳前的新草格外刺眼。
我懷裏抱著墨曉,秦樓雨一手攬著我的肩,我依著他站著。不知道墨曉是怎麼了,一直哭個不聽,撕心裂肺的嚎哭。似要把這一刻撕破般,似要用哭聲來喚醒什麼般的,她哭的厲害,不覺得也觸動了我的淚腺。
“瀟瀟姐,我們來看你了。“我輕輕的說:”楚江煙的事情想必你已經知道了,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或許對你而言,太過殘忍。“我停了一下,吸了吸氣,繼續說道:”天歌的話,有我們在,你放心,我們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惜的。為了讓她快樂長大,我給她改名秦墨曉,你不會怪我吧。我知道,你一定不選擇喝孟婆湯,忘記他,可是…“我忍不住啜泣,隻不過,這聲音應該會被墨曉的哭聲所掩蓋。”可是,你那麼柔弱的身體怎麼經得住五百年的折磨。”